“是凌迟吗？”
短短四个字，姚纤是压着声说出的，凌迟因为太过残忍，所以被禁止，就是几十年前李云乐造反一事，牵扯到的所有人，只有斩头、绞刑，也没有凌迟，因为被禁止，知道凌迟的人越来越少，怎么会被一个大人拿来教一个六岁的小孩。
“是凌迟。”像是一场噩梦，闭眼就不想醒来，肖青浑身颤抖，一个活生生的人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片下来，该有多疼。
“那个通道里的……”
“看手法，是肉被片下来后，丢弃在通道中吓唬人的。”
短暂的失控，肖青逐渐恢复理智，看着碗里的鸡肉，忽然觉得恶心，转身不敢看，晃了两眼，便看到李忝朝这边来，忙起身行礼：“见过三殿下。”
此时吃午饭时间还早，李忝盯着桌上的饭菜，笑道：“你们这是吃早饭呢，还是吃午饭呢？”
“我刚醒，还没问到重点，你又是上京府尹，刚好一起听听。”姚纤说完，用脚拽来一根凳子，让李忝就坐在这儿。
“你们想听什么？”
“从头到尾说一遍，若是遇到不想说的，就停顿一下，我记下来，等你什么时候想说时，再说也不迟，至于夜市，我还没去看过，你们什么时候带去瞧瞧？”李忝说完，掏出纸笔，自从当了府尹，随身带着纸笔成了他的习惯。
一个夜市市长之子，无论亲疏，故事总是很长的，肖青恍惚间看到被捡起那日，冯叶轻朝他伸出一只手，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孩子，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养你的。”
那日，林家卷入李云乐造反事件中，陛下震怒，不论是非对错，将相关的全抓了，却又对大部分家眷网开一面，没有处死，只有流放。
被流放的罪臣及其家属死的死，鲜少有人活着，冯叶轻就常说：“肖青啊，你原本叫林肖青，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只是可惜我们没有能力与他对抗，倒不如好好练武，等哪天去刺杀，兴许还能刺杀成功。”
回忆总是一段又一段的，肖青眨眨眼，静静说着：“其实我不姓肖，我姓林，按照义父的话来说，我叫林肖青。”
“林肖青？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好像在哪听过，”李忝蹙眉，盯着桌上的茶水看了半晌，像是想起什么般抬头，“你父亲可是林缇崖。”
林肖青摇头，迷茫地盯着李忝看：“我不认识，谁是林缇崖？”
“唔，也是，林相死了近二十年，你被冯叶轻救走年纪尚小，没有印象才是对的，不急，以前的真相我们会找到的。”李忝说完，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塞进嘴里，让肖青继续往下说。
“关于夜市，并不是义父创建的，他只是从前任市长手中继承，七情六欲以欲望分了六个区域，分别是眼，见欲，贪美色奇物，便是那檀香阁，意欲，贪声色名利恩爱，便是那千金不换，接着是鼻、舌、耳、身四欲，是根据《吕氏春秋—贵生》演变而来。
夜市的宗旨便是扬升人的七情六欲，暴力、血腥、肉体盛宴等等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有人进来，没有引导，至死也出不去，无论来者是否是正常人，接触的怪东西多了，便会被污染，成为其中的一员。
王大生便是其中之罪，赌博输到赤条条一个人，最后跟义父签了永生契，从打手一路干到掌柜，手上染的命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千了。”
像是听说书人讲故事，故事没说完，说书人渴了，喝一口水，继续往下说：“人命在夜市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每一个人进来到死，都要问一句杀人犯法，夜市没有律法，南朝的律法也管不到夜市去，暗河里的尸体数不胜数，那只鲨鱼吃过的人肉兴许有它皮肉重量的数百倍。
可我就是受不了，若是我被同化，兴许会好受许多，可我生来就是一个正常人，在那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当着一个高官，有人死我便痛苦，有人签永生契，我就会害怕，因为人总会想出无数种残忍的方式，去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所以，我看到地上有手指有眼睛有耳朵，都会想它们的主人是谁，身体又在何处，就好像在那个地方，我才不是正常人。”
就在脚下，一个不正常的地方，日日笙歌日日赌博，日日有人惨死，李忝看着脚下的青石板，又望着肖青：“冯叶轻与我母后有关系吗？”
“不知道，这件事从未听他提起过，”肖青摇头，心头有块大石被搬走，藏了好多话终于有天能跟正常人说，确实好受许多，“我跑了，肯定会被发现，义父肯定会找人来寻，夜市盛产死士，那些签了永生契的男女都有可能被选中，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死士？”姚纤讶异，“永生契只要签字盖印就行了？”
“怎么可能？郡主，你也知道有些药吃了就是慢性毒，必须按时服用解药，才能活下去，若一个死士有巨大功劳，义父才可能给根治的解药，让其恢复自由身。”
“怪不得那么多死士前赴后继地杀我们，竟是从夜市来的？我原打算去夜市看赏金榜的，没想到挖出这么大个秘密，”姚纤说话像自言自语，一双眼眸忽然闪过一道光，“肖青，你功夫如何？”
“我没习武的天赋，顶多比普通的好一点儿吧。”肖青挠头，不好意思地说着。
“也足够了，这些日子好好躲在这儿，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我们商量一下对策，到时候与你汇总一下，你会识文断字吧？”
肖青点头，不懂她的意思，迷茫地盯着她看。
“麻烦画一幅夜市的地图，我们几个功夫不错的先下去探探，听你这意思，这地下夜市是一个完整的城市，冒然下去定是不行的，所以需要地图。”
姚纤、李忝都认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肖青一双眼睛瞪得特别大，张嘴小吼一声：“你们是认真的吗？”
“很难吗？”
“那可是整个上京的地下呀，”肖青快哭了，看着眼前两人无动于衷，只好提出解决办法，“这样吧，我画几个人像，都是我的心腹，也都想着要跟我一起离开夜市，所以你们把他们抓来，跟我一起画，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什么时候能画好？”李忝问。
“半天时间，就两个人。”
“没问题！”李忝与姚纤异口同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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