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被一阵极轻的鸟鸣唤醒的。雨已经停了,天光透过糊着素纸的窗户,柔和地洒进来。思思推开房门,带着雨后清冽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涂山璟正在天井里。晨曦落在他身上,给那身青衫镀上了一层浅金。他背对着,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侍弄角落那丛翠竹。动作从容而专注,晨光勾勒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像一幅宁静的水墨画。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看到思思,脸上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醒了?睡得可好?”
思思点点头,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一夜安眠,身体的不适褪去了大半,但身处陌生之地的拘谨和昨日经历的狼狈阴影,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来吃些东西。”引着思思走向正屋。小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清粥,两碟小菜,还有几个白白胖胖的馒头,热气腾腾。食物的香气让她空荡荡的胃立刻苏醒过来,发出轻微的鸣响。
涂山璟坐在思思对面,安静地用餐,动作斯文。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跃。气氛有些沉默,但并不尴尬。他像一座沉静的山,无声地给予着庇护,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昨天……”思思放下勺子,终于鼓起勇气,声音还有些沙哑,“谢谢你。”
他抬眼看向思思,眸光温和:“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这两个字像两颗小石子投入她茫然的心湖,只激起一片混乱的涟漪。“回皓翎?那个名字像墓碑一样沉重的地方?可留在这里?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刚刚因食物而温暖的身体又感到一阵寒意。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成形的计划。巨大的无助感再次攫住了她。
涂山璟似乎看穿了思思的彷徨,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放下筷子。“若暂时没有去处,便安心在这里住几日。这里清静,也安全。”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阳光透过窗纸,暖融融地照在身上。碗里的小米粥散发着温热的香气。思思看着涂山璟沉静温和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怜悯的负担,没有好奇的探究,只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包容。紧绷了太久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松弛下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鼻尖又有些发酸,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
日子就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像檐下滴落的水珠,不紧不慢地滑过。璟似乎并不常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看书,或是在天井中静坐。他话不多,却有种奇特的洞察力。思思蜷在廊下晒太阳发呆时,他会默不作声地放下一碟洗干净的果子在思思旁边的小几上。
在对着院角的竹子出神时,他会不经意地提起一句关于竹子的诗句,声音温和,像在自言自语。他教思思辨认天井里那些草药,告诉她,它们的名字和简单的用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专注。有时,他会拿出一卷书,在廊下轻声诵读,那些古老的字句在他清越的声音里,仿佛也带上了阳光的温度。
午后,他会提议去街上走走。青丘城的街市对思思而言依旧是个新奇的世界,充满了嘈杂的烟火气。但跟在璟的身边,那些喧嚣似乎都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他总能巧妙地避开拥挤的人流,带她穿过一些相对安静的巷弄,去看那些不为游人注意的景致:墙角一丛开得正好的野花,老屋瓦片上晒太阳的花猫,河边垂柳下专心钓鱼的老翁……
他指着河对岸一片依山而建的、在阳光下闪着青黛色光泽的连绵屋宇,声音平静:“看那边,那就是青丘涂山氏的府邸。”
思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片建筑依山势起伏,飞檐斗拱隐在苍翠林木间,规模宏大,气象森严。青丘涂山氏……心中默念,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皓翎的宫廷里听人提起过,是中原极有势力的世家。思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璟,他侧脸沐浴在阳光里,神情依旧是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介绍一个寻常的景致。
二人在一家热闹的糖画摊子前停下。老师傅用滚烫的糖浆,手腕翻飞,在光洁的石板上勾勒出惟妙惟肖的飞禽走兽。璟付了钱,老师傅很快递过来一只晶莹剔透的凤凰糖画。那凤凰昂首展翅,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般的光泽。
“给。”璟将糖画递给思思。
她接过来,指尖触到下面细细的竹签。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掰下那凤凰高昂的头,递还给他:“一起吃?”
他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丝极浅的笑意,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心。他没有推辞,接了过去。
糖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带着焦糖特有的香气,丝丝缕缕,一直甜到了心底。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街市的喧嚣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思思舔着糖画,偷偷抬眼看他。他微微低着头,小口咬着那凤凰的头,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这一刻,心里那片巨大的、冰冷的、名为“皓翎慕”的阴影,似乎被这甜味和阳光驱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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