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府邸大门,墨景生走出。
陈大口瞧见大师兄出来,脸上怒意稍敛。
“大师兄,这小子太猖狂了,我老母说…”
墨景生并未理他。
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落在了骡车上那个头戴簸箕的小女孩身上。
周玥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身上的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浑身一暖,那股子阴冷不适便烟消云散。
墨景生这才皱眉看向陈大口。
陈大口脸上一僵,喉结滚动,竟是转身走回了府内,还将大门砰的一声带上了。
多宝愣住了,问墨景生。
“你爹这么没种?”
周玥也是一脸茫然,她扶了扶头顶的大簸箕,连忙捧场。
“瞧着便是外强中干之辈。”
墨景生闻言,面上并无半分愠色。
“方才进去那个,算是我二师弟,别认错了啊。”
多宝全然不顾,左手一抄已自车斗抓起数枚羊粪蛋子,手腕后引,便要施展出新悟神通。
“打住!”
墨景生见状,赶忙抬起双手,做出个求饶的姿态。
“别扔了,别扔了,我认输过了。”
他脸上挂着几分无奈。
“你二人要不要进来坐坐?”
“多宝,他怕了。”
“少来这套,想骗道爷我进你的圈套?门都没有!”
墨景生摇了摇头。
“你那师父,如今在我手上。你若不进来,他怕是性命难保。”
此言一出,多宝面色剧变。
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粪烧。。
“前头带路。”
墨景生抬手作请,转身推开府邸朱门。
云青骡颇具灵性,见主人入府,便自寻墙角,低头啮食路边的杂草,再以干草将车上粪肥遮得愈发严实。
多宝一脚踏入府中,只觉周遭空气沉凝。
主位端坐一中年人,双眉霜白,格外醒目,正是那日巷弄中所见四人之一。
其侧立着一醉醺醺的青年,怀拥酒葫芦,眼神迷离地打量着来人。
先前那独臂巨汉陈大口,正垂头丧气地立在墙隅。
多宝心头一紧,下意识将周玥护于身后,一手按向腰间。
墨景生笑了笑,和多宝解释道。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墨景生的徒弟。”
多宝抽出腰间的镰刀,刀尖直指墨景生的鼻尖。
“我师父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收我为徒?”
“我看你这小子瞧着与我差不多年纪,怎地比我还装?我收你当孙子还差不多!”
墨景生耐心解释。
“你师父,已将你交予我了。”
多宝闻言一愣。
“我师父乃是天上仙人,岂会与你这等江湖骗子为伍?”
他将周玥往身后又拉了拉。
“我劝你速速将我师父交出来,否则,道爷我今日便让你血溅当场!”
墨景生摇了摇头。
“我问你,你对修仙知道多少。”
多宝不说话,只是下巴扬起。
周玥赶忙将头上的簸箕扶正,努力做出军师该有的威严样子。
墨景生点点头,而后话锋陡然一转。
“你可知,这世间灵根分金木水火土五行正根,更有你这般连品相都算不上的伪灵根?你可知修士斗法,除了功法还需灵石,一枚下品灵石,便够寻常人家吃用一年?你可知功法亦分阶?”
“你那头骡子,方才吃了路边的杂草,你可知它此刻腹中绞痛,灵气紊乱,再过半个时辰,便要拉稀?”
多宝不说话。
墨景生趁热说道。
“你若不愿,不必唤我师父,无妨的。我只是瞧你孤苦无依,愿伸援手。”
“我其实是很厉害的元婴大修。”
这番言语,倒让多宝心头稍缓。
他转头望向周玥,周玥亦正望着他,那双明眸满是茫然无措。
此刻,连军师也没了主张。
溪畔。
陈生手中的《恩师录》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道孽多宝,于永安镇猎户府邸,屈身拜师元婴大修墨景生,初窥仙道浩瀚,明己身微末。昔日之顽童少年,今朝之潜龙在渊。其修行之路,于此刻,方才真正开启。”
评语之下,光华流转,竟又浮现出三行选项。
其一,‘万宝囊’内蕴芥子须弥之妙。宿主所集之万物,破铜烂铁皆可纳入其中,不占方寸。更能自行归类,条理分明,取用自如。”
其二,《点宝指》此为神通,赋予宿主指尖。凡俗之物,经年累月,或沾染人气,或沐浴日月,自有其韵。此指可辨其韵,感知其气,于万千废弃之中,寻得那独一宝气。”
其三,《百工录》此为识海传承。收录世间百巧,炼器、附灵、修补、锻造。”
陈生看得心头火热。
正欲择取,那书页之上却又浮现一行小字,色泽淡漠。
“此三赏,师者不可截留,已尽数赐予多宝。”
一块良田种下了绝世的种子,如今又天降甘霖,施以神肥,那日后结出的果实,岂非要惊天动地?
他陈生,也只能做那个耐心等待丰收的农人。
三年光阴,于常常闭关的多宝来说是弹指一瞬,于周玥,却历经沧桑。
金丹道仙游最后一年。
永安镇的猎户府邸,不复当初模样。
院墙换上了青砖石瓦,内里也有几间雅致的厢房。
一应开销,皆是周玥自家中挪用。
十八岁的多宝,身形已然抽长,褪去少年青涩,眉眼间的执拗丝毫不减。
他此刻正蹲于一座杂物堆前。
三年来,墨景生仅教他辨识更多文字,及修仙基础常识。
然他却常无端涌现诸多稀奇法门,比如《点宝指》,还有能收纳的万宝囊,更有一部详尽记载天下百工技艺的《百工录》。
如今他也磕磕绊绊将修为推至炼气五层。
他感慨,伪灵根修行,竟如此艰难。
这一发现,令他陷入更深的烦闷。
一道身影自书房而出。
周玥亦年满十八,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手持账簿,柳眉微蹙。
三年来,她一面应付家中父母催逼,一面操持这院落开销,想来甚是辛苦。
多宝望着周玥,心底生出几分怅然,只因周玥并无修仙之缘。
“阿玥,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周玥嘟嘴,说得轻飘飘的。
“日日与县太爷宴饮,能熬过今年便已是幸事,我娘前后请了七八位郎中,都说酒色掏空了身子,油尽灯枯,是神仙难救的命数。”
周玥的语气很平静。
“永安镇因仙游这事,百物腾贵,他为了维持周善人的名头,日日与那些官老爷迎来送往,家底都快被他喝穿。”
她说着,竟还笑了笑。
“前日里,他还与我说,准备将我许给县太爷家的三公子做填房。”
“不过待我爹死后,我有的是办法继承家业财产,给你多换点灵石用,”
多宝笑不出,悄然瞥了周玥一眼,心底复又轻叹。
周善人不认他这炼气修士,也属应当,永安城内如今筑基多如牛毛,都是来朝圣的,而金丹修士更有二十位之多。
应该的。
周玥本是敢爱敢恨之人,此刻直言不讳对多宝道。
“多宝,你能不能变回以前那样子,莫要这般优柔寡断。”
“灵澜国因仙游之故,炼气修士本就不值一提,不如你我私奔,另寻一处安身立命。”
“你亦可杀了我爹,再除那县太爷一家,有墨前辈为你撑腰,断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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