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角那张黄纸微微颤动。我盯着袖口内侧的倒钟符文,它还在发烫,青灰纹路像活了一样在皮肤下游走。方才在茶馆外看到告示上“子时钟声三响”六个字时,这印记猛地灼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唤醒。现在它安静了些,可那种隐隐的共鸣仍在,顺着血脉往识海深处拉扯。
我抬手将窗户合紧,插上门闩,又把床前的脚踏凳拖到书案旁。月光斜照进来,刚好落在铺开的黄纸上。朱砂已经调好,碗底泛着暗红光泽。我没有点灯,怕火光引人注意。巡夜的人半个时辰就会经过一次,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渐渐消失。
指尖微动,一缕净灵火自识海浮出,顺着经脉缓缓下移,停在右手食指末端。那团火极轻,像一片羽毛悬在皮肤之下,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热。我屏住呼吸,将指尖轻轻探入朱砂碗中。
砂粒触到火意的瞬间,泛起一圈淡金色涟漪。不是燃烧,也不是沸腾,而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般的震颤。我记得母亲曾用血混砂绘符,说是“以命养符”。我不愿伤己,只能借净灵火替代。这法子从未试过,连镇魂观典籍都未记载,全凭直觉。
我蘸了朱砂,在纸上落下一横。
笔画刚成,整道线条忽然扭曲,像是被无形之力撕扯,随即黯淡下去,如同枯墨干涸。失败了。
第二次提笔,我刻意放慢速度,一边回想残页上的符纹结构,一边调动净灵火稳住砂中灵韵。可写到第三笔时,火流忽地一滞,朱砂竟开始冒烟,整张纸卷边焦黑。我立刻掐断火源,将废纸揉成团塞进袖袋。
第三次。
我闭眼,心神沉入识海。镇魂令静静悬浮,表面裂痕斑驳,像是历经千年风霜。就在凝视它的刹那,一道模糊影像浮现——半幅符图,残缺不全,但轮廓清晰。那是“镇”字基纹,起笔如刀劈山石,收尾似鹰隼回爪。
我睁开眼,重新铺纸。
这一次,笔尖落下时不再迟疑。每一划都依着脑海中那道残影行进,而净灵火则随心意流转,渗入朱砂,维持其不散不灭。写到最后一笔勾折时,手腕微微一沉,仿佛有股外力牵引着补全了断痕。
符成。
整张黄纸骤然亮起微光,金芒浮空而起,离案三寸,悬停不动。屋内没有风,可纸角轻轻翻动,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气息托举着。我死死盯着它,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就在这时,一段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魂归其所,邪避其形,镇——!”
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定,我猛然咬住下唇,硬生生截断了出口的念诵。几乎同时,窗外传来脚步声,是巡夜仆从提着灯笼走过廊下。灯笼光影扫过窗纸,映出一个晃动的轮廓。
我迅速吹熄案头残烛——其实并未点燃,只是做个样子——然后将符纸对折,压进妆匣底层,上面盖了几张旧帕子。做完这些,我才缓缓坐回床沿,双膝并拢,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温顺如常。
屋外的脚步声远去。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洗不掉的那种深红。刚才那一瞬的金光,并非幻觉。那道符是真的成了,哪怕只悬了三息,也足以证明——我能用净灵火引动符咒。
更让我心惊的是,当符成之时,袖中倒钟符文再次发热,与净灵火之间生出一丝微妙牵连。两者并不相同,却像是出自同源。一个刻在皮肉之上,一个藏于识海深处,如今竟能彼此呼应。
我慢慢卷起袖子,盯着那道青灰色纹路。它比昨日更加清晰,边缘甚至透出些许金属般的光泽。若说之前它只是个标记,如今却更像是……一把钥匙。
钥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识海中的镇魂令轻轻一震,像是回应什么。紧接着,一股细微的悟性涌入脑海,不似知识灌输,反倒像原本模糊的记忆被擦去了一层尘。
我想起了更多。
不是完整的画面,而是碎片:一座石殿,九级台阶,铜钟倒悬于梁上,钟身刻满符文。有人站在钟前,手持朱笔,正在书写。那人背对着我,看不清面容,但执笔的手腕上,也有这样一记倒钟印记。
还有声音。
“钟响三声,魂归其主。”
不是残页上的字,是真人说出来的。低沉、缓慢,带着某种仪式般的节奏。
我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天边已有微白,离天亮不远了。王府依旧寂静,唯有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但我心里清楚,这一夜已彻底改变了一些事。
我不再只是被动感应异象的人。我已经能主动施术,哪怕是最基础的一道符,也意味着我走出了第一步。只要再给我时间,三日之内,无忧村之行便不再是赴死,而是清算。
我起身走到妆台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昨夜剩下的朱砂。我将瓶口封紧,放进贴身衣袋,又把画符用过的毛笔拆开,笔杆削成两截,藏进梳篦夹层。
这些动作做得极慢,也很稳。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犯错。南宫景澄的人无处不在,夫人那边也已动手布局。我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之上。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快。
符能画成一次,就能画第二次。今日是基础镇魂纹,明日便可尝试缚鬼、破障。只要净灵火足够,镇魂令不反噬,我就能一点点把属于镇魂观的东西拿回来。
我坐回灯前,掌心贴住心口位置。识海中,镇魂令缓缓旋转,表面裂痕似乎比先前浅了些。它在吸收什么?怨气?魂力?还是我每一次突破时散逸的灵韵?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它认的是我的心。
只要我不偏不倚,它就不会背弃我。
门外忽然传来轻微响动,是绿萝的脚步声。她每日清晨都会来送热水。我立刻收回手,拿起一本《女诫》翻开,做出刚读完的模样。
门被推开一条缝,绿萝端着铜盆进来,低声道:“小姐,水来了。”
我点头,目光未离书页:“放下吧。”
她轻手轻脚地把水放在架上,又整理了床褥,退了出去。整个过程没多看我一眼。
等门关上,我合上书,走向妆台。拉开抽屉,掀开帕子,确认那道符还在。纸面微温,像是仍有余韵未散。
我把它取出,指尖抚过金痕褪尽的笔画。刚才悬空时的光芒虽短,却真实存在过。这不是梦,也不是侥幸。
我确实掌握了它。
至少,是开始掌握了。
我把符纸折得更小,塞进袖袋最里层。那里还有一枚铜铃,是给绿萝的信物。现在我的身上,藏着两样不该存在的东西:一个能控人心神的铃,一道能焚邪驱祟的符。
都是违禁之物。
也都,是我的武器。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线缝隙。晨雾弥漫,庭院空寂。扫地的仆妇还没来,回廊下挂着的灯笼已被摘走。
一切如常。
可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退回房中,吹灭最后一点残烛,盘膝坐于床榻中央。闭眼,引动识海中的净灵火,让它沿着经脉缓缓游走。火势比前几日稳定许多,不再躁动,也不再灼伤神识。它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听话地在我体内循环往复。
当我再次睁眼时,天已微明。
我仍坐在原处,未动分毫。
袖口内侧,那道倒钟符文悄然闪烁了一下,如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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