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喧哗,像灼热的岩浆,扑面而来。
每一个字,每一句惊呼,每一声质疑,都化作了淬毒的钢针,精准地刺入凌飞雪的耳膜,扎进她的五脏六腑。
世界的声音变得很奇怪,时而尖锐刺耳,时而又遥远得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她能看到周围人一张一合的嘴,能看到他们脸上那夸张到扭曲的表情,却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所有的声音都最终汇成了一句话,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地回响。
“第一名,凌云溪。”
“自愧不如。”
“完美。”
她的身体很冷,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寒意,让她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明明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了凛冬的雪原上。
她引以为傲的那件紫色云锦长裙,此刻变得无比碍事。那精美的刺绣,那华贵的料子,像一张网,将她牢牢地束缚在原地,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那些目光,怜悯,嘲弄,幸灾乐祸,鄙夷,震惊……像无数只黏腻的手,在她身上肆意地抚摸,剥开她华丽的外壳,窥探她此刻狼狈不堪的灵魂。
她下意识地将手收拢在宽大的袖袍中,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尖锐的刺痛传来,让她那几近涣散的神志,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那声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溢出来。
血腥味,在口腔里悄然蔓延开来。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她才是凌家的骄傲,是青阳城百年不遇的丹道天才。从她记事起,听到的就全是赞美和期许。爷爷的期盼,家族的资源,师长的夸赞,同龄人的仰望……这一切,构筑了她的世界,也构筑了她名为“凌飞雪”的全部意义。
她的人生,本该是一条铺满了鲜花和荣耀的康庄大道,笔直地通往丹道宗师的殿堂。
凌云溪……那个名字,曾经是这条路上的一块小石子。
她记得,很多年前,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喊她“堂姐”的女孩,也曾被誉为天才。那时候的凌云溪,光芒甚至比她还要耀眼几分。
她不嫉妒吗?
不,她嫉妒。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努力,更加刻苦。她将所有的药典倒背如流,将每一次的火焰掌控都练到极致。她要用无可挑剔的完美,去压过那份与生俱来的天赋。
后来,那块小石子,自己碎掉了。
灵脉尽毁,天才陨落。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感觉?惋惜?同情?
或许有吧。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窃喜。一种终于不必再被拿来比较,终于可以独享所有光环的,隐秘的快乐。
从那以后,凌云溪就成了她世界里的背景板,一个用来反衬她有多么优秀、多么善良的参照物。她偶尔会赏赐一些丹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享受着对方那卑微而感激的眼神。
那眼神,让她感到满足。
可现在,这块被她踩在脚下,早已被遗忘的背景板,突然变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万仞高山,轰然耸立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不,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个笑话。
一个荒谬的,天大的笑话。
作弊?她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被她自己掐灭。不可能。在墨老和数万人的注视下,谁能作弊?谁又敢作弊?
那是什么?
“小姐,您的嘴角……”
身边侍女小翠担忧的低语,像一根针,戳破了她紧绷的神经。
凌飞雪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到一片湿润的黏腻。她缓缓地将手拿到眼前,那一点殷红的血迹,在白皙的指尖上,显得格外刺眼。
疼。
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越过那些或惊愕或狂喜的脸,最终,落在了那个风暴的中心。
凌云溪。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在高台的一角,仿佛被整个世界的喧嚣所隔绝。那顶再普通不过的斗笠,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一切情绪。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
她就像一座万年不变的冰山,任凭你巨浪滔天,我自岿然不动。
这份平静,在凌飞雪看来,是比任何嘲讽都更加尖锐的利刃。
那是胜利者的姿态。
是俯瞰失败者的,绝对的,漠然。
凭什么?
你凭什么?!
你这个灵脉尽毁的废物,你这个被萧家退婚的弃妇,你这个连家族都厌弃的耻辱!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你偷走了我的荣耀,践踏了我的尊严,现在,还要用这种施舍般的平静来羞辱我?
一股黑色的火焰,从凌飞雪的心底最深处,轰然燃起。
那火焰,名为嫉妒。
它烧掉了她的理智,烧掉了她的骄傲,烧掉了她精心维持了十几年的优雅和从容。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双美丽的凤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怨毒与疯狂。
她死死地盯着凌云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毁了她!
必须毁了她!
就像她曾经被毁掉一样!
“巧合……”凌飞雪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对,一定是巧合!
这个废物,一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偶然间得到了一本残破的古籍,恰好上面记载了这几味偏门的药草!
一定是这样!
辨识药材,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的炼丹师,靠的是对火焰的掌控,是实打实的炼丹术!
她不信!她绝不相信一个灵脉尽毁的废物,还能引动灵火!
下一轮,下一轮考核就是提炼药液!
那才是真正的考验!
到那时候,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骗子,就会原形毕露!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被凌飞雪死死地抓住。她那几乎要被嫉妒淹没的理智,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立足的礁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凌云溪身上移开。
她缓缓地直起腰,用袖子,轻轻地擦拭掉嘴角的血迹。那个动作,依旧优雅,只是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重新挺直了脊梁,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
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凌家大小姐。
她不能输,更不能在这种地方,在这种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败相。
她输掉的,只是第一轮。
这不算什么。
这只是一个意外。
对,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
她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念诵着什么咒语。
她感觉到了周围投来的视线,那些原本看好她的人,此刻眼神里也充满了复杂。她甚至能听到不远处,几个和她相熟的世家小姐在低声议论。
“天啊,飞雪姐姐竟然输了……”
“输给谁不好,偏偏输给了那个凌云溪……”
“这下可丢大人了,我还以为她稳拿第一呢。”
那些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烦不胜烦。
凌飞雪的指甲,又一次掐进了肉里。
她没有去看那些人,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凌家的观礼席。
她看到了爷爷凌震山。
那个一向威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老人,此刻正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甚至没有看自己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的孙女身上。
那炙热的,毫不掩饰的期盼,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在凌飞雪的心上。
曾几何时,那样的目光,是独属于她的。
现在,不是了。
她败了。
不是败给了别人,而是败给了凌云溪。
这个事实,像一记无情的耳光,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再次打得摇摇欲坠。
不。
我没有败。
凌飞雪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疯狂与嫉妒已经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偏执的坚定。
这只是开始。
炼丹大会,才刚刚开始。
辨识药材算什么本事?不过是死记硬背罢了。
下一轮,提炼药液,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什么是云泥之别!
我要用最精纯的药液,最完美的控火术,将你那可笑的“第一名”,彻底碾碎!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骗子!而我,凌飞雪,才是青阳城唯一的丹道天骄!
她抬起下巴,那份属于天才的骄傲,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只是在那骄傲之下,隐藏着一片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已经悄然碎裂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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