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在见证。”
“我们是在，创造。”
凤千羽在云端之上的轻语，是新时代的序曲。
而这首序曲，对于旧世界残存的亡魂们来说，却是一首不折不扣的，催命哀歌。
大炎王朝，临时都城，临安府。
自从炎州城被那座从天而降的魔城攻破，大炎皇帝——炎宏烈，便带着残余的皇族与朝臣，仓皇南逃至此。
此刻，临安府的行宫大殿内，正上演着一出荒诞的喜剧。
“哈哈哈！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啊！”
兵部尚书一拍大腿，满脸幸灾乐祸。
“那凤千羽果然是个只知杀戮的疯女人！她竟然将炎省的世家贵族，屠戮一空！这是自掘坟墓！自断臂膀啊！”
“不错！”一旁的礼部尚书也抚须笑道，“没了那些掌握着钱粮人脉的世家支持，她就是个光杆司令！炎镇山那个叛徒，也休想坐稳总督的位子！依臣看，不出三月，整个炎省必将大乱！”
“陛下！”
一名武将出列，慷慨陈词。
“臣请命，即刻联络炎省各地残存的义士，并集结大军，待其内乱一起，我们便可挥师北上，一举收复失地！”
大殿之上，一片附和之声。
这些仓皇南逃的丧家之犬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在他们那套传承了千年的陈腐观念里，一个政权的根基，就是贵族与世家。
凤千羽杀了贵族，就等于亲手推倒了自己的根基。
这种愚蠢的行为，在他们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龙椅之上，炎宏烈那张因逃亡而憔悴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残忍的笑容。
“准奏！”
他刚想下令，嘉奖这位提出“高见”的武将。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猛地从殿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浑身血污，衣衫褴褛，发髻散乱的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护驾！护驾！”
殿前的侍卫大惊，刚要上前将这“疯子”拿下。
“住手！”
炎宏烈身旁的一名老太监，却失声尖叫起来。
“那……那是……承恩公？”
众人定睛一看，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如同乞丐般的人，竟然是此前被派往炎省，负责犒劳南风城守军的皇亲国戚，承恩公？！
承恩公可是炎宏烈的小舅子，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
“舅……舅兄？”
炎宏烈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不是在南风城吗？怎么会……”
“陛下！！！”
承恩公扑到龙椅前，死死抱住炎宏烈的腿，嚎啕大哭。
“完了……全完了啊！！”
“南风城没了！炎省……也没了！！”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将自己在炎省的所见所闻，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嘶吼了出来。
他讲了天枢城的从天而降，讲了南风城的一炮而灭。
讲了天罚军的冷血屠杀，讲了炎州城贵族们的血流成河。
听到这里，大殿上的群臣，虽然震惊于天罚军的战力，但嘴角，依旧挂着不屑的冷笑。
果然，就是一群只知杀戮的莽夫。
然而，承恩公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 “分……分田了！”
承恩公的声音，抖得如同筛糠。
“那个妖后……她把所有抄来的田地，全都分给了那些泥腿子！一分钱都不要！还立了什么《东陵法典》，说……说什么‘耕者有其田’！”
“她还开了什么‘考功司’，不看出身，不问来历！一个打铁的，一个扛包的，就因为会点歪门邪道，当场就被封了官！”
“疯了！都疯了！”
“现在整个炎省的贱民，都跟疯了一样，天天跪在地上，喊着‘女帝陛下，活菩萨’！他们手里有了地，眼里就再也没有我们这些主子了！”
“臣的几百亩上等田庄，就这么……就这么被分给了那群贱奴！臣想去理论，结果……结果差点被那些拿了田契的泥腿子，用锄头给活活打死啊！”
“他们说……他们说那是女帝陛下赐予他们的土地，谁敢抢，就是跟女帝陛下作对！督法队的人就在旁边看着，根本不管！”
“那已经不是我们的炎省了……那是一座……一座贱民的天堂，贵族的地狱啊！陛下！！！”
承恩公哭得撕心裂肺。
而大殿之上，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包括龙椅上的炎宏烈，全都僵在了原地，如遭雷击。
脸上的得意、嘲讽、不屑，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极致的，冰冷的恐惧！
耕者有其田？
能者有其位？
他们不是听不懂这八个字。
而是他们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这八个字，竟然真的能被实现！
这……这是在刨他们的根啊！
是刨开整个大炎王朝，乃至天下所有王国赖以生存的，那套森严的等级制度，那套贵族与门阀统治的根基！
相比于凤千羽那可以摧城灭国的魔城。
这八个字，才是最恐怖，最致命的武器！
因为它，会传染！
它像一场无形的瘟疫，一旦传开，他们治下那些看似温顺的，数以亿计的“贱民”，会瞬间变成最渴望撕碎他们的，疯狂的野兽！
“咕咚。”
兵部尚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 “陛……陛下……这……这妖法，绝不可传开啊！”
他话音刚落。
炎宏烈猛地一脚，将还在抱着自己大腿哭嚎的承恩公，狠狠踹开！
“废物！一群废物！”
他的脸色，已经由震惊，变为了极度的苍白和狰狞，眼中充满了血丝。
“传朕旨意！”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声音尖锐而扭曲。
“即刻起，封锁所有通往炎省的关口！一只鸟都不许飞出来！”
“在朕的治下，凡有敢私下议论‘耕者有其田’五字者，诛三族！”
“命各地守军，加强巡查！凡有佃农、流民，敢有任何聚集、欢呼之举动者，无需审问，立斩不赦！”
“烧！把所有从东边来的消息，全都给朕烧了！朕不许任何人，再听到那个妖后的一个字！”
疯狂的命令，一条接着一条地从他口中吼出。
大殿上的群臣，看着状若疯魔的皇帝，一个个噤若寒蝉，浑身颤抖。
他们知道。
大炎王朝，这个延续了千年的古老帝国。
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地，迎来了它的末日。
不是亡于坚船利炮。
而是亡于，一个正在被创造的，崭新的世界。
亡于，那势不可挡的，名为“希望”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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