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战士的话像一枚烧红的钉子，狠狠楔进我混乱的脑海。
复仇焰魂？
我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年纪稍长、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战士猛地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呵斥的急促：“铁柱！胡咧咧啥！快隐蔽！鬼子的炮停了，步兵肯定马上摸上来！”
他一把将我拽到那堆杂物和断墙构成的狭窄掩体后面，力道很大，我的胳膊被攥得生疼。其他几人立刻散开，占据着院落里有限的射击位置，枪口对外，神情紧绷如铁。
叫铁柱的年轻战士被呵斥得缩了下脖子，但眼睛还死死黏在我手上——那簇血焰已经彻底熄灭了，只留下掌心一点灼热的余温和难以言喻的腥气。他嘴唇嗫嚅着，极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狂热和惊疑几乎要溢出来。
我蜷缩在冰冷的泥土和碎砖之间，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冷，饿，恐惧，还有那种被整个时代抛离的巨大孤独感，像冰水一样浸透了我小小的身体。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牙齿打颤的声音太响。
外面果然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枪声，还有叽里呱啦的吼叫，语调怪异又凶狠，和我看过的抗日剧里的日语一模一样。子弹偶尔啾啾地打在院墙外沿，崩起一串串尘土。
身边的战士们屏息凝神，偶尔从掩体缝隙间快速探出枪口还击一两次，枪声在这狭小空间里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他们的动作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和熟练。
我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得更小。空间异能几乎耗尽，脑袋像被掏空了一样疼。血焰……我下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点余温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点，却又带来更深的茫然。族谱上那个名字——紫云，那个据说生来带异象、却不满十五就夭折的祖先……怎么会？
“娃，别怕。”那个脸上带疤的战士，似乎是小队的头头，他换弹夹的间隙，飞快地侧头看了我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粗重的喘息，“躲好，千万别露头。”
他的眼神很沉，带着血丝，却没有太多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孩子的惊讶，只有一种见惯了生死和意外的麻木的疲惫。在这年月，一个流落战区的孩子，或许本身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稀奇的是我手里的火。
我点了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交火声短暂而激烈。鬼子似乎只是试探性的清扫，遇到抵抗后，没有强攻，呼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院落里暂时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和某个战士压抑着的、粗重的咳嗽声。
危险暂时解除，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
铁柱忍不住又凑过来，他蹲在我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些，但那满脸硝烟和急切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小妹妹，你从哪儿来的？就你一个人？你爹娘呢？”
我张了张嘴，5031年？全民异能？他们怎么可能信？说出来怕不是要被当成吓疯了胡言乱语，或者更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破棉袄里露出的一截细瘦手腕，声音小的像蚊子叫：“……走散了……不知道……”
这是最安全，也最合理的回答。
铁柱眼里掠过一丝同情，但他显然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你刚才……手里那个……红色的火……是咋回事？”他比划着，眼神灼灼，“俺们村以前有个老人说过，古早时候，有天火，专烧坏人……红的，像血一样……”
“柱子！”刀疤脸队长再次打断他，语气严厉了不少，“哪来的什么天火！肯定是眼花了，要不就是啥磷火之类的！”他走过来，审视地看着我，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我的皮肉，看到里面的秘密，“娃，你是不是碰了啥东西？比如……鬼子用的燃烧弹什么的？”
他在给我找理由，一个符合他认知的、科学的理由。他不需要怪力乱神，他只需要活下去和杀敌。
我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掌心那点微热的腥气还在提醒我，那不是幻觉。
队长眉头紧锁，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似乎放弃了追问。他站起身，对其他人说：“收拾一下，此地不宜久留，鬼子肯定还会再来。得尽快赶到临时集合点。”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把这娃带上。”
“队长！这……”一个年纪大些的战士有些迟疑，“咱们自身都难保，带着个娃……”
“难不成把她扔这儿喂鬼子？”队长打断他，声音不高，却极沉，“是中国人就不能干这种事！走！”
没有人再反对。
铁柱脸上露出一点喜色，朝我伸出手：“小妹妹，别怕，跟着我们。我叫铁柱，那是我们队长，姓陈。”
我看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又看了看陈队长那张写满疲惫和决绝的疤脸，还有周围这几个破衣烂衫、装备简陋却刚刚从鬼子枪口下活下来的士兵。
时空转换的眩晕感还在持续，1931年的寒风像刀子刮着我的脸。
我慢慢伸出自己冰冷的小手，放进了铁柱温热粗糙的掌心里。
他一把将我拉起来。
陈队长已经转身，低沉下令：“出发！保持警戒！”
我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跟上这支小小的、伤痕累累的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满是瓦砾和冰冷的土地上。
血月的光芒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断壁残垣上，像一幅沉默而残酷的剪影。
我的穿越，似乎并没有改变刚才那场小规模遭遇战的任何结果。该死去的，或许已经死去了。
而更大的历史洪流，正以无可抗拒的冰冷姿态，裹挟着我，冲向它既定的、血色的方向。
掌心里，那点血焰的余温，仿佛烙铁一样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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