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沟一仗,像块硬石头砸进死水潭,溅起波澜,也留下深坑。缴获的弹药和食物让我们缓过一口气,那台电台更是宝贝疙瘩,李参谋连夜带着人研究,嘶嘶的电流声里,我们好像和外面那个更大的世界,又连上了一根细线。
但牺牲的三个弟兄,像三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庆功的压缩饼干嚼在嘴里,也带着股血腥味。没人说破,但窑里气氛沉甸甸的。
我的肩膀肿了好几天,紫英给的药油效果一般,后来是胡师傅不知从哪弄来点草药捣烂了敷上,才慢慢消了肿。他看我龇牙咧嘴的样子,哼了一声:“丫头片子,骨头倒没想象那么脆。”
我开始更认真地跟他学摆弄那些铁疙瘩。不只是复装子弹,还有怎么保养那几条破枪,怎么让老套筒那该死的撞针更可靠点。手上很快添了新伤,油泥嵌进指甲缝里,洗不掉。但摸着冰冷粗糙的金属件,听着胡师傅絮絮叨叨讲哪里容易卡壳,哪颗子弹装药有点多得小心,心里反而比调动那些虚无缥缈的异能更踏实。
空间异能成了转运点的核心机密。粮食、药品、修好的枪支、甚至复装的子弹,都由我收着。需要时,再拿出来。李参谋下了严令,这事仅限于炭窑里这几个人知道,对外只说是找到了极隐蔽的藏匿点。
“这东西,用好了是奇兵,漏出去,就是催命符。”他警告我,眼神严肃。
我懂。怀璧其罪。每次收取拿出,我都格外小心,绝不在外人面前显露。
日子依旧艰难。鬼子封锁没松,出去搞粮食的队伍好几次空手而归,还差点被咬上。我们又回到了半饥半饱的状态。
一天,山下联络点的老乡冒着风险送来消息,说鬼子在附近几个村子强征“出荷粮”,交不上的就直接烧房子抓人。有个姓王的老汉,儿子被拉去当劳工死了,就剩他和一个小孙子,粮被抢光,房子点了,人被打个半死扔在雪地里,没熬过去。小孙子才五六岁,不见了,不知道是跑了,还是……
窑里没人说话。赵老汉蹲在角落里,用那根搓火药捻子的木棍,一下下杵着地,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浑浊的眼睛望着窑外阴沉的天,像是要看穿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老葛叔和李参谋面前,声音哑得厉害:“首长,老哥……咱……不能干看着吧?”
李参谋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他没看赵老汉,目光扫过窑里一张张沉默而压抑的脸,最后落在地上那台沉默的电台。
“看?当然不能干看着!”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狠劲,“鬼子想让咱们变成瞎子、聋子,饿死、困死在这山上!咱们偏要活下去!还要咬下他几块肉来!”
他猛地蹲下身,摊开那张破旧的地图:“粮食!必须搞到粮食!不光为了咱们自己,山下很多乡亲,也快断顿了!”
目标很快选定——距离炭窑三十多里外,有一个鬼子的临时粮秣囤积点。规模不大,守备据说有一个小队,但位置相对孤立。
“硬打不行。”李参谋手指点着地图,“得用巧劲。声东击西,放火,制造混乱,趁乱搞粮食。”
计划听起来可行,但风险极大。一旦被缠上,就是灭顶之灾。
“我去。”紫英站出来,腿伤似乎完全好了,眼神冷冽,“我带几个人摸过去放火佯攻。”
“我和大山负责摸进去搞粮食。”另一个老队员接口。
李参谋点头,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紫鸢焰,你跟着摸粮队。你的任务最重——看到粮食,能用你的法子装走多少,就装走多少!装不完的,尽量破坏!行动要快,我们制造混乱的时间不会太长!”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次不是简单的存取,是要在敌人眼皮底下,短时间内收取大量物资!而且,万一……
“怕了?”紫英瞥了我一眼。
“不怕!”我挺直脊背。怕有什么用?赵老汉空洞的眼神,那个不知死活的孩子……比枪子儿更让人难受。
行动在夜里。寒风刺骨。我们分成两组,悄无声息地潜行。
粮秣点设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几排木板房,围着铁丝网,有探照灯晃动,门口有哨兵。
紫英带着人从西面摸了过去。很快,那边就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火光腾起!
“着火了!敌袭!”粮秣点里的鬼子顿时被惊动,叫喊着,一部分人朝着西面冲去!
“走!”李参谋低喝!
我们这一组立刻从东面隐蔽处跃出,剪开铁丝网,快速冲向最近的一排木板房!
门口有个被惊动的鬼子刚探出头,就被大山一枪撂倒!
冲进仓库!里面堆满了麻袋!是粮食!
“快!”李参谋催促!
我的手立刻按上麻袋——收!收!收!
麻袋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我手下,存入那个似乎永远填不满的空间里。精神力高度集中,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外面枪声越来越激烈,鬼子反应过来了!有人在朝仓库这边冲!
“差不多了!撤!”李参谋大吼!
我看着还有小半仓库的麻袋,咬咬牙。不能留给鬼子!
意念猛地集中,不再是收取,而是尝试着……隔空破坏!
——给我烂!
脑袋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剧痛传来!鼻血瞬间涌出!
但与此同时,仓库里剩下的几十个麻袋,靠近门口的那些,突然毫无征兆地破裂开来!粮食哗啦啦洒了一地!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划开!
“走!”大山一把拉住几乎站不稳的我,猛地拖出仓库!
外面子弹横飞!我们边打边撤!紫英他们也从西面撤了下来,汇合一处,借着夜色和地形,拼命逃离!
身后,鬼子的叫骂声和枪声越来越远。粮秣点方向火光冲天。
一直跑到安全地带,所有人都瘫倒在地,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雪水。
李参谋急切地看向我。
我喘着粗气,忍着脑袋的抽痛,开始往外拿麻袋。一袋,两袋,三袋……足足拿出了四十多袋粮食!还有我之前顺手收进去的几桶油和一些咸菜疙瘩。
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粮食,所有人都忘了疲惫,脸上露出狂喜!
“够了!够了!这些够咱们和山下乡亲撑一阵子了!”老葛叔声音都在发抖。
李参谋重重一拍我肩膀,力道大得我晃了一下:“好同志!立大功了!”
我勉强笑了笑,擦掉鼻血,感觉一阵阵头晕目眩。隔空破坏那一下,副作用比想象中还大。
回去的路上,气氛轻松了不少。虽然又有两个弟兄挂了彩,但弄到这么多粮食,值了。
快到炭窑时,天边已经泛白。突然,前面探路的栓柱连滚爬爬地跑回来,脸白得像纸:“不……不好了!炭窑!炭窑那边冒烟!有枪声!”
所有人脸色骤变!
炭窑出事了!
我们疯了一样往回跑!
远远就看到炭窑方向冒着黑烟!枪声稀疏,却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李参谋红着眼睛,嘶吼着布置战术,队伍散开,小心翼翼包抄过去。
靠近了,才看到惨状。炭窑口被炸塌了半边,外面雪地上躺着好几具尸体!有鬼子的,也有……我们留下的伤员和……赵老汉!
他倒在窑口不远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搓火药捻子的木棍,胸口好几个血洞,眼睛瞪得老大,望着天。
窑里还有零星的抵抗声!是胡师傅和另一个伤员!他们依托着塌陷的废墟在死守!
“打!”李参谋一声令下!
我们像疯了一样从侧面扑向剩下的鬼子!仇恨燃烧着,子弹泼水般打过去!
战斗很快结束。留守的五个鬼子全被撂倒。但我们的人……赵老汉,还有两个重伤没来得及转移的伤员,都牺牲了。胡师傅胳膊中了一枪,另一个队员腿被打断。
看着赵老汉不肯闭上的眼睛,看着被洗劫一空、烧毁大半的炭窑,看着牺牲的同志,刚刚弄到粮食的喜悦荡然无存。
鬼子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有内奸?还是我们行动漏了风?
没人知道。只有血淋淋的结果。
沉默地掩埋了战友。沉默地清理着废墟。
我把空间里那些粮食一袋袋拿出来,堆在雪地里。它们还在,可有些人,却再也吃不上了。
李参谋站在赵老汉的坟前,站了很久。然后他转过身,看着我们这群残兵败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意志:
“鬼子想吓垮我们!想杀光我们!他们办不到!”
“赵老哥和牺牲的同志,不会白死!”
“咱们擦干血!埋好战友!继续跟狗日的干!”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咱们新的据点!只要还有一个人,还有一口气,就得让鬼子睡不着觉!”
他目光扫过我,扫过每一个人。
“都听见没有?!”
“听见了!”吼声嘶哑,却带着泪,带着恨,从胸膛里迸发出来。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空间能装粮食,
血火能烧敌营,
可这世道的残酷和牺牲,
什么都装不下,烧不完。
能做的,
只有记住,
然后,
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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