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的阳光,透过糊着棉纸的木格窗,暖融融地洒在炕沿上。这是我许久未曾感受过的、不带杀机和寒意的温暖。身上的伤口在草药和休息的滋养下缓慢愈合,虽然胳膊依旧使不上大力气,冻疮在暖意下痒得钻心,但至少,我们活下来了,并且找到了“家”。
然而,心灵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当王参谋长和特派员提出组建报告团,让我们去向更多人揭露日军罪行时,我和小石头都沉默了。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栗——要将那些深埋心底、鲜血淋漓的伤疤,一次次公之于众,需要何等的勇气?
“我们……真的可以吗?”小石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冻疮和新茧的手,声音很低,“我……我怕我说不好……怕对不起赵排长他们……”
我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粗糙的疤痕和尚未消退的冰凉。我看着王参谋长和特派员殷切而沉重的目光,脑海中闪过守陵人最后的嘱托,闪过李大姐推开我们时决绝的眼神,闪过赵排长坠河前那沉重的凝望,闪过大康用后背挡住黑暗能量时那声咆哮……
“我们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他们不能白死。他们的牺牲,必须被更多人知道。这不只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替他们活下去的人,唯一能做的事情。”
小石头抬起头,看着我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无声滑落,却不再迷茫。
报告团的筹备紧张而周密。组织上派来了经验丰富的文化教员,帮助我们整理思路,提炼最核心、最具冲击力的事实。我们一遍遍回忆,一遍遍讲述,每一次讲述,都如同将尚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痛彻心扉。我讲述了顾婉清日志中那冰冷的实验记录,讲述了地下圣殿“生命之树”的悲壮牺牲和“旧日之影”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小石头则用他带着哭腔却无比真挚的语言,描述了紫英队长引爆炸药时的笑容,描述了老耿冲向敌人时的怒吼,描述了河谷边李大姐那决绝的背影……
这些用生命铸就的故事,被文化教员们精心整理,去除了其中过于玄奇、暂时无法被常人理解的部分(如具体的异能和地底存在的细节,只以“日军进行邪恶禁忌研究,企图释放无法控制的黑暗力量”概括),保留了最核心、最血腥、最无法辩驳的罪行——活体实验、虐杀平民、企图亵渎古老封印。
第一场报告,在一个团级单位的誓师大会上进行。
台下,是黑压压的、刚刚经历过战斗、脸上还带着硝烟痕迹的八路军战士们。他们眼神锐利,纪律严明,但最初,大多带着一种对“特殊报告”的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当我和小石头走到台前,看着下面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准备好的词句忘得一干二净。小石头更是紧张得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触摸到怀中那冰冷的“生命之树”碎片。它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仿佛传来一丝微弱的、鼓励的意念。我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稿子,而是望向台下那些明亮的眼睛,用最朴素、最直接的语言,开始了讲述:
“同志们……我们两个,是从东北那嘎达,从鬼子的魔窟里,爬出来的……”
我从紫英队长为了掩护乡亲和破坏研究所而牺牲讲起,讲到顾婉清医生在日志里记录下的、那些被当做实验品的同胞的惨状,讲到守陵人为了指引我们而长眠于无字碑林……
我的声音起初还有些颤抖,但随着讲述的深入,那些牺牲战友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悲痛化为了力量,语言变得流畅而充满感情。小石头也渐渐克服了紧张,他讲到赵排长为了掩护我们渡河而坠入冰河,讲到李大姐为了引开敌人而冲向枪口,讲到老耿、大康……他讲得泣不成声,台下,也传来了压抑的抽泣声。
当我讲到“生命之树”为了暂时封印那地底的恐怖而最终崩溃,化作光芒消散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拳头攥紧的骨节声。
“……我们爬过了老黑山,蹚过了冰河,像野狗一样啃过树皮,喝过牲口的血……我们来到这里,不是来诉苦的!”我提高了声音,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动容的脸,“我们是来告诉所有人!告诉全中国!日本鬼子在我们家乡干的,不是打仗!是屠杀!是炼狱!他们想做的,不只是亡我们的国,更是要灭我们的种,毁掉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灵魂!”
小石头猛地抹去眼泪,举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为杨靖宇支队长报仇!为所有死难的同胞报仇!把鬼子赶出中国去!”
“报仇!”
“把鬼子赶出中国去!!”
台下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战士们眼含热泪,群情激昂,之前那一丝怀疑早已被滔天的怒火和同仇敌忾的决心所取代!
第一场报告的成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我们的故事,像野火一样在根据地蔓延。报告团开始奔赴连队、奔赴地方政权、奔赴群众集会。每一次讲述,都是一次心灵的撞击,一次爱国热情的引爆。
我们见过听完报告后咬破手指写血书要求上前线的新兵;见过把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硬塞给我们的老大娘,哭着说“孩子,你们受苦了”;见过沉默寡言的老兵用力拍着我们的肩膀,红着眼睛说“好样的!没给咱中国人丢脸!”
我们也曾在深夜,被噩梦惊醒,独自舔舐伤口。小石头有时会对着北方发呆,喃喃自语:“康哥……你听见了吗?大家都在喊报仇呢……”而我,则常常抚摸着那块冰冷的碎片,感受着它与这片土地那若有若无的、哀伤而坚韧的联系。
我们的报告,连同整理好的文字材料和部分证据(顾婉清日志的摘抄、守陵人笔记的片段),通过党的地下交通线,被秘密送往更广阔的区域。它们出现在了重庆、香港等地的进步报刊上(以化名或匿名方式),出现在了国际友人的报告中,开始在国际舆论场中,投下一枚枚重磅炸弹,猛烈冲击着日本法西斯竭力粉饰的“共荣”假面。
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小石头也在成长。我们不再是那个只凭着本能和仇恨挣扎求生的幸存者,我们开始学习更多的文化知识,理解我们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更深层次的意义。我们明白了,我们揭露的不仅是鬼子的暴行,更是在扞卫人类的良知和文明的底线。
一天,报告团在一个刚解放不久的县城进行宣讲。台下,除了八路军战士,还有许多本地的百姓,他们脸上带着长期受奴役的麻木和新生的期盼。
当我讲到日军用同胞进行活体实验的细节时,台下一位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者突然站了起来,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指向北方:“俺儿子……俺儿子就是被他们抓进那个‘研究所’再也没出来啊!畜生!一群畜生啊!”
他的哭诉,如同点燃了引信,台下顿时哭声一片,控诉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压抑太久的苦难和仇恨,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和共鸣。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百感交集。悲伤,愤怒,但更有一种力量在滋生。个人的苦难,唯有融入集体的抗争,才能找到出口,才能转化为改变命运的力量。
报告结束后,那位老者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浑浊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闺女……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俺知道……俺儿子是咋没的……他不是白死的……不是啊……”
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我们此举的意义。它不仅在激励战士,更在唤醒沉默的大多数,在凝聚破碎的人心。
然而,就在报告团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时,特派员带来了一个来自最高层的最新消息和分析。
“你们揭露的罪行,已经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和强烈谴责,给了日本法西斯沉重的政治打击。”特派员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但是,根据我们多方核实的情报显示,日军,特别是其背后的‘门徒会’势力,并未因此收敛。他们似乎……加快了在东北等地寻找和开启其他‘门’或类似能量节点的步伐。那种地底的黑暗威胁,远未解除。”
他看向我,目光深邃:“紫鸢同志,你带来的那块碎片,以及你自身的……特殊感应,在未来可能对抗这种超自然威胁的斗争中,或许会起到关键作用。组织上希望,你在完成报告团任务的同时,也要尽可能恢复和提升自己的能力。这场战争,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漫长。”
我抚摸着怀中那依旧冰冷的碎片,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新生力量,点了点头。
是的,战斗远未结束。
地上的硝烟未散,地下的阴影仍在蠢蠢欲动。
但我们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们站在了阳光下,身后是觉醒的同胞,是强大的组织,是无数用鲜血铸就的、永不弯曲的——中国脊梁!
手中的火炬已经点燃,必将驱散更多的黑暗,直至黎明彻底降临在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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