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里漂浮了许久,最终被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左肩钻心的疼痛硬生生拽回了现实。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入肺管的是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还有老根叔背上那特有的、混合着烟草和泥土的气息。
“咳……咳咳……”我试图开口,喉咙却干裂嘶哑得发不出完整音节。
“醒了?!别动!我们正在过鬼子封锁线!”老根叔粗哑压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背着我,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漆黑的山沟里狂奔,每一次落地都牵扯着我左肩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
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哑口、鬼子的猛攻、小石头中弹倒下、那个“门徒会”杂碎狰狞的脸、还有我那耗尽一切、仿佛引动了未知力量的最后一枪……
“石头……石头呢?!”我挣扎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后面!栓柱背着呢!伤重,但还有口气!”老根叔喘着粗气回答,脚步不停,“你那一枪……真他娘的……把鬼子打懵了!我们才抢出空当撤出来!”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心立刻又揪紧了。小石头还活着,但伤得多重?我那不受控制的一枪,到底引动了什么?我感觉体内空荡荡的,不是以往的力量耗尽,更像是一种本源上的枯竭,连带着精神都萎靡不振,怀中的碎片也冰冷沉寂,仿佛与我一同陷入了沉睡。
我们没有直接回主力部队驻地,而是绕到了更偏僻的一处秘密联络点——一个几乎被废弃的炭窑。这里条件极其简陋,但相对安全。
栓柱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小石头放在铺了干草的角落。借着炭窑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我看到小石头脸色惨白如纸,肩胛处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紧急包扎,但渗出的鲜血依旧染红了大片绷带,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
老根叔撕开绷带,检查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贯穿伤,骨头可能碎了,失血太多……咱们没药……”
我的心沉了下去。在这种缺医少药的环境下,这样的重伤,几乎等于宣判了死刑。
“我去搞药!”栓柱猛地站起来,眼睛赤红。
“胡闹!”老根叔低吼,“外面全是鬼子!你上哪儿搞?送死吗?!”
“那总不能看着石头……”栓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急得如同困兽。
我看着小石头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想起他每次偷偷给我塞吃的时腼腆的笑容,想起他在战场上越来越沉稳坚定的眼神……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就这么没了!
我挣扎着爬到小石头身边,伸出颤抖的右手,轻轻按在他没有受伤的胸口。体内空空如也,碎片也毫无反应。我咬着牙,不顾精神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拼命压榨着那仿佛已经枯竭的本源,试图引导出哪怕一丝丝的力量。
没有反应……就像试图从干涸的井里打水。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
不!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我猛地想起怀中碎片曾经与大地生机的共鸣,想起它那蕴含的古老生命力。虽然它现在沉寂了,但它本身……是不是就蕴含着某种力量?
我颤抖着手,将那块冰冷的、毫不起眼的碎片从怀里掏出来。老根叔和栓柱都疑惑地看着我。
顾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
我将碎片轻轻放在小石头血流不止的伤口上方,然后再次将手按上去。这一次,我不再试图调动自身力量,而是将全部的心神、全部想要救活他的意志,如同最虔诚的祈祷,灌注进那冰冷的碎片里!
救他!求求你!救救这个孩子!
我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几乎要呕出灵魂。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就在我即将彻底绝望时,掌下的碎片,突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心脏,被强行唤醒了一次微弱的搏动!
紧接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淡淡暖意的绿芒,自碎片深处渗出,如同拥有生命的露珠,缓缓滴落,融入了小石头狰狞的伤口。
奇迹发生了!
那不断渗出的鲜血,速度明显减缓!伤口边缘那灰败的死气,似乎被这股微弱的暖意驱散了一丝!小石头原本急促微弱的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深长了一点点!
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有……有效!”栓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呼。
老根叔也凑了过来,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他看着我,又看看那块碎片,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这奇迹的代价是巨大的。在那丝绿芒渗出后,碎片彻底变得灰暗,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灵性,而我,也因心神过度消耗,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炭窑里点起了一小堆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潮湿。我依旧浑身无力,但至少意识清醒了。转头看去,小石头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吓人,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那块碎片被我紧紧攥在手心,依旧冰冷,但似乎……不再那么死寂了?
老根叔正就着火光,用热水小心地擦拭小石头额头上的冷汗。栓柱则在洞口警戒。
“你醒了?”老根叔看到我睁眼,松了口气,“石头的情况稳住了,真是……真是老天爷开眼。”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碎片上,欲言又止。
“老根叔,”我声音沙哑地开口,“我……”
“不用说了,丫头。”老根叔打断我,眼神复杂却坚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自己该走的路。我老根是个粗人,不懂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但我只知道,你是我‘山魈’的兵,是打鬼子的好同志!你救了石头,救了乡亲,这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他的话朴实却充满了力量,像一股暖流,驱散了我心中因力量失控和碎片异变而产生的些许惶恐和迷茫。
“谢谢您,老根叔。”
我们在炭窑里躲藏了两天。靠着老根叔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我们找到一些草药捣碎了给小石头外敷,加上那块碎片似乎仍在持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生机滋养,小石头竟然真的挺过了最危险的时期,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第三天夜里,我们与前来接应的雷队长派出的侦察员取得了联系,终于安全返回了主力部队所在的山区。
当看到雷队长、韩指导员,以及“山魈”分队其他战友们熟悉而关切的面孔时,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小石头被立刻送往条件稍好的后方医院,我和老根叔、栓柱也接受了简单的检查和休整。
指挥部里,油灯如豆。我将向阳峪阻击战的经过,尤其是最后那不受控制的一枪和碎片救下小石头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向雷队长和韩指导员做了汇报,没有隐瞒任何细节。
两人听完,沉默了许久。
韩指导员率先开口,语气沉重:“情况越来越复杂了。‘门徒会’的人竟然直接混在鬼子部队里行动,这说明他们的勾结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也更加肆无忌惮。而你力量的变化……”他看向我,目光中带着担忧,“紫鸢焰同志,这股力量很强大,但似乎……也更加难以掌控了。上次是反噬自身,这次是近乎同归于尽,下次呢?”
雷队长猛地吸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力量本身没有对错,看用在谁手里,为什么而用!丫头,你这次虽然冒险,但救下了战友,拖住了鬼子,功大于过!至于这力量……”他顿了顿,“就像咱们手里的枪,用好了能杀鬼子,用不好会伤了自己。你得尽快摸清它的门道,把它彻底变成你自己的东西!组织上信任你!”
他的话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和信心。
“我明白,雷队长,韩指导员。我会尽快掌握它。”
休整了几日后,我的身体在缓慢恢复,虽然力量本源依旧亏损严重,但至少行动无碍。我开始更加系统地反思和摸索体内这股变异后的力量。它似乎介于“生命之树”的生机与“焚世焰”的毁灭之间,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我能感觉到,那最后一枪引动的暗红血丝,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如同沉睡的火山,潜藏在那新生力量的深处。
而怀中的碎片,在沉寂了数日后,也终于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虽然缓慢,却坚定。它与我之间的联系,似乎经过那次共同“救人”后,变得更加紧密和微妙。
这天,我正在营地后方尝试引导力量温养经脉,一名通信兵匆匆跑来:“紫鸢焰同志,雷队长让你立刻去指挥部!”
我心中一凛,有种预感,新的风暴,恐怕又要来了。
当我快步走进指挥部时,发现除了雷队长和韩指导员,还有一位风尘仆仆、穿着便装的中年人,他眼神锐利,气质沉稳,不像普通战士。
“紫鸢焰,你来了。”雷队长神色凝重,“这位是军区敌工部的老陈同志。他带来了一个紧急情报,可能……又跟那些‘东西’有关。”
老陈冲我点了点头,没有寒暄,直接说道:“我们潜伏在省城的同志冒死传回消息,日军驻屯军司令部下属的一个秘密机构,最近活动异常频繁。他们正在秘密搜集一批特殊的‘古物’,据说是与一些古老传说和地脉祭祀有关。而且,有迹象表明,‘门徒会’的高层人员,近日也在省城出现了。”
他铺开一张简陋的省城地图,指向几个被标记的地点:“这是我们掌握的,他们可能进行交易或者举行邪仪的地点。上级判断,鬼子很可能是在为一次大规模、有预谋的超自然行动做准备!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针对我们的根据地,可能会造成更大范围的灾难!”
老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紫鸢焰同志,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认为你对这类超自然威胁有着不可替代的感知和应对能力。因此,希望你能配合敌工部的同志,潜入省城,查明敌人的具体计划,并……在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们!”
潜入敌占区核心?面对戒备森严的鬼子和神秘的“门徒会”?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但看着雷队长和韩指导员信任而决绝的目光,看着地图上那片被敌人铁蹄践踏的土地,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和熟悉的决绝,再次涌上心头。
我没有丝毫犹豫。
“是!保证完成任务!”
新的,更加危险的任务,开始了。这一次,战场将在敌人的心脏地带。而我,将带着这副尚未完全康复的身躯,和这把双刃剑般的力量,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上更多的“小石头”和“向阳峪”,再次踏上征途,直面最深沉的黑暗。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穿越时空参与抗日战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