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那边的关系果然起了作用。虽然没能彻底摆平官面上的骚扰，但那些小头目再来收“费用”时，口气软了不少，数额也回到了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水平。压在四海头上的一座小山，总算暂时被挪开了一点缝隙。
赌场的运转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回来的荷官更加卖力，新招的人手在经过强子的调教后，也慢慢上了道。谣言虽然还在传，但热度似乎降了一些，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当着四海兄弟的面指指点点了。
局面好像暂时稳住了。
但这短暂的平静，并没让林野感到轻松，反而像暴风雨前低气压，憋得人心里发慌。他清楚，赵凯绝不会就此罢手。
果然，麻烦以一种更直接、更羞辱的方式来了。
这天下午，赵凯手下几个管事的，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利来”赌档。为首的是个叫疤脸熊的壮汉，脸上一条刀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看着就瘆人。他是赵凯手下的头号打手，在江城黑道上也算是个凶名在外的人物。
疤脸熊几人也不赌钱，就在赌场里晃悠，东看看西摸摸，时不时用挑剔的眼神扫过场子里的布置和伙计，那架势，不像客人，倒像是来视察地盘的老大。
“哟，这就是四海开的场子？”疤脸熊嗓门很大，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看着也不怎么样嘛，比我们凯哥的‘富贵厅’差远了！”
他手下几个人跟着哄笑起来，言语间极尽嘲讽。
赌场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赌客们纷纷停下动作，看向这边。四海看场的兄弟们则个个怒目而视，手按在了家伙上，只等林野或者强子一声令下。
强子脸色难看，上前一步，挡在疤脸熊面前，沉声道：“熊哥，来玩我们欢迎，要是来找事，恐怕找错了地方。”
疤脸熊嗤笑一声，用手戳着强子的胸口，力道不小：“找事？老子来看看你们这破场子合不合规矩，不行啊？强子，以前在码头混饭吃的时候，见了我还得叫声熊爷，现在跟了林野，翅膀硬了？”
强子胸口起伏，拳头攥得嘎吱响，但还是忍着没动手。
就在这时，林野从二楼走了下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疤脸熊几人。
“熊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林野语气平淡，“想看规矩？可以。‘利来’的规矩很简单，公平赌钱，我们欢迎。出千闹事，剁手指。不知道熊哥是想看哪一条？”
疤脸熊被林野这不动声色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冷笑道：“林野，你少他妈跟我来这套！开个破赌场就以为自已是个人物了？我告诉你，在江城，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跟我们凯哥斗，你还嫩了点！”
“是吗？”林野微微挑眉，“那赵凯怎么不自已来，派你这条叫得响的狗来？”
“你他妈说谁是狗！”疤脸熊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抓林野的衣领。
他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旁边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了手腕。是强子。
几乎同时，黑皮、阿彪带着其他兄弟也围了上来，眼神凶狠地盯着疤脸熊几人。赌场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
疤脸熊挣了一下，没挣脱，感受着强子手上传来的力道，又看看四海人多势众，脸色变了几变。他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硬来肯定吃亏。
“行！林野，你有种！”疤脸熊甩开强子的手，色厉内荏地指着林野，“咱们走着瞧！看你这破场子能开到几时！我们走！”
说完，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赌场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兄弟们都觉得扬眉吐气。
“野哥，干得漂亮！看把那孙子吓的！”黑皮兴奋地喊道。
阿彪也凑过来：“野哥，就该这样！以后赵凯的人再来，见一次打一次！”
林野却没有丝毫得意。他看着疤脸熊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这只是试探，是赵凯故意派来激怒他的棋子。如果他刚才没忍住动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他转过身，看着群情激奋的兄弟们，沉声道：“都冷静点！今天没事，不代表明天没事。赵凯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逼我们动手。从今天起，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晚上值守的人加倍，家伙不离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黑皮和阿彪：“特别是你们，管好手下的人，最近都给我收敛点，少出去惹事，少喝酒误事！”
黑皮和阿彪嘴上应着，眼神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林野有点过于小心了。
等众人都散了，强子走到林野身边，低声道：“野哥，疤脸熊今天来，恐怕不只是放几句狠话那么简单。”
林野点点头，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我知道。他是来耀武扬威，也是来……看人的。”
“看人？”
“嗯。”林野的声音有些发冷，“看看我们这些人里，谁的表情不对劲，谁的眼神在躲闪。赵凯……恐怕已经在给我们四海里面下钉子了。”
强子心里一寒，猛地抬头看向林野。
林野没再说话，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外部的压力尚且可以抵挡，但如果内部出了问题，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感觉，四海这艘刚刚修补好的船，龙骨上，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缝。而这裂缝，正在这巨大的压力下，悄然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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