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谷晨雾还没散尽，一层层薄纱笼罩着山谷。阿爹踩着露水，将最后一筐桃子摞上背架；阿爷蹲在石板上数背篓，手指点过竹编，念叨得仔细：“桃子八筐，李子五筐，三筐枣子得趁鲜明天送酒楼。药材晒了五大包，蒲公英、知母、紫花地丁都挑净了，够了。等下收拾下山谷，回村过端午。”
这一个多月以来，除阿奶在村里忙活，还有大伯娘和阿娘隔三差五在家里帮下阿奶，家里其他人都扎在山谷里面。
天刚亮，阿爷扛着锄头去翻地，山谷里所有的空地都被开垦出来，大伯忙着给新种的玉米红薯除草；月妍、杏丫、桃丫把采回的药材摊在竹筛里，翻晒时还得避开正午的毒太阳，傍晚又得赶紧收进山洞防止被露水打湿。
山谷里面本来是没有小路，却被来来回回的走动踩出条窄窄的土路；石头垒起来到院子里，几十个竹筛排得齐整，晒干的药材铺在上面。阿爷路过捻片蒲公英叶瞧瞧，末了朝月妍竖拇指：“妍丫头真是好样的，这认药材的本领越来越好！”
阿爹把最后一包药材塞进背篓，粗粝手掌拍了拍紧实的麻绳：“等去镇上把东西卖了，正好端午，给你们都扯块布做新衣。永吉、永祥该添新衣裳，桃丫、妍丫头的袖子也短了。”
永吉立马从门槛蹦起：“我要蓝色，像瀑布的潭水一样的蓝色！上次见大壮穿蓝布衫，风一吹肯定特好看！”永祥拽着阿爹衣角：“爹，我想要绿色的！”
桃丫轻晃大伯衣角：“爹，我想要花布，像去年娘绣帕上的小花。”大伯被逗笑，摸了摸她的头：“都有。先回村归置好，明天一早就去镇上，挑最漂亮的给你们。”
收拾妥当，一行人沿谷路返程。窄道旁杂草丛生，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月妍攥着把新摘的野薄荷：“端午用它泡水祛暑，多摘点回去。”到村口，远远望见自家新建的两座院子，青瓦隐在绿树间，炊烟袅袅。阿爷加快脚步，拐杖敲着路面：“还是家里的灶火亲切。”
次日天还未亮，鸡也才刚叫头遍，院子就热闹起来。阿爹、大伯把桃李背篓捆严实，阿奶往背篓塞药材包和菜团子——怕路上饿。永吉、永祥穿好新洗衣裳，坐在门槛上等。全员就绪，每人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都是满满当当的，浩浩荡荡往镇上走去。
到镇上时，日头刚过屋檐，端午味儿满街飘。路口老槐树下，艾草、菖蒲摊摆了好几排，摊主嗓门洪亮：“艾草菖蒲，端午挂门上，驱邪又纳福哟！”旁侧摊子挂着五颜六色的香囊，红、黄、粉的绣着荷花、粽子，装着雄黄、丁香，风过满是清香。
阿娘拉着杏丫、月妍挤到香囊摊前，拿起绣鸳鸯的红香囊：“妍丫头，这个好不好？”月妍摇头，指了指绣小老虎的黄香囊：“娘，我要这个，威风！”杏丫选了粉白绣桃花的，正配她的裙子。
另一边，阿爷带阿爹、大伯去药材铺。郎中放下碾药的活儿迎上来：“你们可来了！上次的药材杂质少、晒干透，老主顾都夸好。”阿爷递过药材包，郎中捻了捻蒲公英、闻了闻：“晒得正好，水分均匀，按上次的价给你们。”阿爹笑着帮着把药材搬进后院。
卖完药材，又去给酒楼送水果。永吉、永祥早被糖人摊勾了魂——老师傅捏着糖稀绕两下，一只晶莹的蝴蝶就粘在竹签上。永吉拽着大伯衣角：“我要蝴蝶的，不让永祥抢！”永祥不甘示弱：“我要龙形的，比蝴蝶厉害！”大伯掏铜板各买一个，又给桃丫、杏丫、月妍各买了小兔子的。
布庄里各色布料晃花了眼：蓝的、粉的，黄的、还有带花纹的。大伯给永吉挑宝蓝色粗布：“结实耐脏，配他皮实劲儿。”给永祥选翠绿色：“鲜亮，穿了精神。”
轮到桃丫，老板拿出浅粉印桃花的布：“新到的，软和，做裙子正好。”桃丫摸了摸，赶紧点头。阿娘给阿爷、阿奶挑深灰色粗布，又给杏丫、月妍各挑鹅黄色、浅蓝色的，要做新衣服。
背篓里装着新布、香囊和糖糕，一行人返程时，永吉举着没吃完的糖人跟永祥炫耀：“我的蝴蝶比你的龙甜！”两人追着跑，引得众人笑。
快到村口，远远的看见站在院门口小姑，拎着两个大布包。她迎上来喜道：“爹娘、哥嫂，我中午就到了，等半天了！”
桃丫第一个扑过去：“小姑，你咋回来了？姑父呢？”小姑笑着从布包掏出裹油纸的桂花糕：“刚买的，快尝尝甜不甜。”
进屋后，小姑把布包打开：只见里面有给姑娘们带的绢花，给阿爷阿娘的粗布衣裳，还有去核红枣、细磨豆沙。
“知道你们过端午，特意买的好馅料，包粽子最香。”阿娘赶紧烧水泡茶，拿糖糕给小姑吃。
小姑拉着永平坐炕边，笑眼弯弯：“永平，给你带个好消息——我在镇上认识个姐妹，她亲戚家有个姑娘，和你同岁，家里是耕读人家，这姑娘知书达理还会绣活。她爹娘就想家找老实殷实的人家，我提了你，她娘听了觉得还行，节后找媒婆让你们见一面，合得来就定下来。”
这话一出口，屋里瞬间静了，连灶房里阿娘烧火的声音都停了。接着，大伯娘第一个笑开了，手里的茶碗都差点端不稳：“真的？那可太好了！永平15了，可以相看了，以前就是咱家里条件不好，现在条件好些了，就是咱这山里，怕人家镇上的姑娘嫌弃。
阿奶也点了点头，眼神落在永平身上，满是慈爱：“要是姑娘人品好，你们俩又合得来，咱多给点聘金，把院子再收拾收拾，把这事儿定下来，我也能放心了。”永平的耳朵瞬间红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他挠了挠头，声音小小的：“我都听爷奶和爹娘的，。”
永吉凑过来拽他衣角：“大哥，要是有嫂子了，嫂子会给我买糖人吗？”众人被逗笑，小姑揉他的头：“肯定买，嫂子还给你做新衣裳！”桃丫也说：“我要跟嫂子一起买头花、让嫂子给我梳辫子。”
傍晚，灶房飘出糯米香。阿娘、大伯娘、小姑围在灶台边：泡好的糯米雪白发亮，红枣红彤彤的，豆沙揉成小圆球；月妍、桃丫、杏丫坐小板凳洗粽叶，要洗三遍再用热水烫，防止包粽子时破了。永平在院劈柴，斧头落下“咔嚓”响，脸上还带浅红，想起小姑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阿爷、阿奶和大伯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旱烟，商量着节后请媒婆的事。阿爷说：“得请镇上的王媒婆，她嘴巧，又懂规矩，让她去姑娘家说，准能成。”大伯点点头：“我看行，到时候再备上些点心、布料当见面礼，显得咱有诚意。”
夜里，月光洒进屋子里。永吉悄悄跟永祥说：“等哥有了嫂子，家里得更热闹，嫂子还做好吃的。”永祥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明天端午，能吃粽子、挂香囊，爹说还系五彩绳呢！”两人说着，声音渐渐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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