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一行人总算走到了村口。村里的炊烟早散了，只零星剩几声狗吠在村子里打转。
永吉这小子，鞋跟还沾着泥，就屁颠颠的往家跑，隔着院子就喊：“奶！奶！我们回来啦！”
阿奶听见院门口的声响，手里的针线筐还没放稳，就迎了出来。
小半月没见着孩子们，先是把永吉搂在怀里揉了揉头发，又拉过永平、永祥的手摸了摸，牵着桃丫的手，最后拍着月妍的脸蛋感叹：“可算回来了！山里风餐露宿的，一个个都瘦了，还没吃饭吧，奶这就去杀只老母鸡，给你们补补。”
第二天天还没亮，院子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大伯蹲在驴车旁，把竹荪小心地往粗布里裹，一层不够又加一层，嘴里还念叨：“这玩意儿金贵，碰碎了就卖不上价了。”
阿爹在一旁帮着递绳，永平、永安则把村里收来的干菌子往背篓里码，码得满了，就用草绳捆结实了往上堆，最后竟堆得像座小山。
到了镇上，一行人先奔着常去的酒楼。掌柜的老远就迎出来：“姜兄弟，今儿又给我带啥好东西来啦？”
阿爹赶紧从车上抬下竹筐，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竹荪：“掌柜的，您瞧瞧，山里的菌子，还有些干笋，您看收不收？”
掌柜的凑过来一瞅，眼都直了——牛车旁堆着的背篓一个挨着一个，里面全是干货。
他咂了咂嘴：“姜兄弟，不是我不收，你这量也太多了，我这小酒楼也卖不动？这样，你这杂菌给我来两筐，竹荪也来两筐，往后你每隔五日再送两筐来，要是有新鲜的野兔、山鸡，也尽管送过来。”
阿爹连忙道谢，可心里却凉了半截——两车货，掌柜的才要了这么点，剩下的还满满当当装了两车。几人脸上都笼了层愁云。
“要不，咱去集市上试试？”永平哥挠挠头提议。
一行人又赶着车往集市赶，可集市上买菌子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卖了一筐，太阳就已经西斜。几人只能耷拉着脑袋，风尘仆仆往家赶。
回到家，一家人围着剩下的菌子，谁都没动筷子。
阿奶看着竹篓叹了口气：“这些菌子，大半是从乡亲们手里收来的，这可咋整？”
月妍扒拉着碗里的杂粮饭，忽然小声问：“爹，咱就只能在镇上卖吗？有没有别的镇，或是县城呀？”？
阿爹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别的镇有是有，可说不定也跟咱这儿一样，卖不了多少。县城倒是大，可咱家没人去过，听说坐牛车都得走一整天才能到。”
“那咱就分着去呗！”月妍眼睛亮了，“大伯和阿爹还有永安哥去县城，阿爷和永平去别的镇，都试试，说不定就能卖出去了！”
阿奶听了，笑着摸了摸月妍的头：“咱妍丫头这小脑袋，就是灵光！”
阿爷也放下烟袋锅：“我看行，明天就让你爹和你大伯还有永平永安一起去县城试试。”
翌日天不亮，阿爹、大伯就带着永平、永安，驾着牛车往县城去。出了镇，路渐渐宽了，乡间的土路变成了铺着碎石的官道，车轮轧在上面“咯吱”响。
远处的青龙山脉像条青色的巨龙，一直在他们后方，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前方的龙门县。
牛车走了大半日，直到夕阳把天边染成橘红色，才远远望见县城的城墙——青灰色的砖垒得老高，比镇上的气派多了。
城门上方“龙门县”三个大字，刻在青石板上，透着股威严。永平攥着缰绳的手都出了汗。
永安则忍不住从车上站起来，伸着脖子往城里瞅：“我的娘哎，这城可真大！比咱镇上大十倍都不止！”
到了城门口，两个守城的士兵拦住了牛车：“进城费，一人一文，车两文。”
大伯赶紧从怀里摸出六文钱递过去，士兵数了数，挥了挥手放他们进去。
刚进城门，四人站在路口，你看我我看你，都傻了眼——街边的青砖瓦房一排接着一排，店铺的招牌上写着好些他们不认识的字，路上的人穿着绸缎衣裳，跟镇上的粗布衣裳完全不一样。
“先找个住的地方吧，天黑了更麻烦。”阿爹定了定神，指着不远处挂着“客栈”的两层小楼说。
四人牵着牛车走过去，店里的小二立马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住店，给我们来间客房，再每人来一碗素面。”阿爹摸了摸口袋，声音压得低了些——怕花钱多了。
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客房不大，就摆着两张木板床，可比家里的土炕干净多了，还铺着褥子。
素面端上来时，热气裹着葱花的香味儿飘过来，四人都觉得比家里的饼好吃——面条煮得软烂，汤里还飘着几滴香油，永安连汤都喝了个精光，放下碗还舔了舔嘴唇。
永安脑子活，吃面时就跟小二聊上了：“小二哥，俺们是从山里过来的，带了些山货想卖，不知道该去啥地方卖才好？”
小二擦着桌子，笑着说：“你们算问对人了！咱这龙门县，东边住的都是有钱的主儿，就爱买乡下的新鲜玩意儿；西边住的是当官的，一般不跟老百姓打交道；南北边都是穷人，舍不得花钱。你们要卖山货，去东边准没错，那边的富人不差钱，只要东西好，能卖上价！”他还特意嘱咐，东边有个早市，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摆摊，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四人听了，心里总算有了底。大伯拍了拍永安的肩膀：“还是你机灵，不然咱今晚都得瞎琢磨。”
当晚，四人挤在两张床上，都兴奋得睡不着。永安还在琢磨：“明天我先吆喝，把竹荪的好说清楚，准能卖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四人就驾着牛车往东边的集市赶。到了地方，才发现街上的人比镇上的集市多了十倍——有挑着担子卖菜的，筐里的青菜还带着露水；有骑着马穿长袍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哒哒”响；还有推着小车卖糖人的，糖丝在风里飘着甜香。
四人没心思看热闹，赶紧把车上的山货卸下来摆好。
永安清了清嗓子，就吆喝起来：“走过路过别错过哟！山里美味菌子哟，炖鸡最香啦！都是好东西，便宜卖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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