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迷魂荡边缘，踏入那片更加荒僻的沼泽地带，环境并未变得更好，反而愈发显得原始而诡秘。
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人迹，只有无边无际的、颜色愈发深沉的泥沼，以及更多奇形怪状、散发着浓郁妖气与毒性的植被。空气中弥漫的瘴气带着一种甜腻的腐朽气息，即便是星澜运转着灵力护体，也感到一丝丝晕眩。
脚下所谓的“古道”，早已被岁月的泥沼吞噬殆尽，只剩下一些偶尔裸露出的、刻着模糊古老符文的残破石板，指引着大致的方向。凤临似乎对这条路颇为熟悉，步伐依旧平稳，总能精准地踏在那些相对坚实、隐藏着符文石板的位置，避开一个又一个致命的陷阱。
星澜紧跟在他身后，不敢有丝毫大意。她一边维持着敛息状态和身周的灵气光环，一边努力运转《炼神诀》基础篇，凝练着因为之前御气而消耗巨大的心神。
《炼神诀》果然玄妙，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凝神静心、壮大神识的法门，但运转起来，便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流在脑海中盘旋，之前的那种疲惫感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消退，心神也变得更加清明、凝聚。她对身周三尺范围内灵气的掌控，似乎也随之稳固了一丝。
这种能够清晰感受到自身进步的感觉，让她暂时忘却了环境的恶劣和前路的艰险，内心充满了动力。
两人一路沉默前行，速度不快不慢，尽量不引起太大的动静。沼泽中并非没有危险，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潜伏的毒虫或者诡异的妖植，但大多都被凤临提前察觉，要么绕行，要么被他一个眼神、一丝不经意泄露的气息便惊走或碾碎。
星澜逐渐发现，凤临似乎并非完全冷漠。在途径一片布满了艳丽却剧毒蘑菇的区域时，他会淡淡提醒一句“勿触”；在遇到一种能散发惑人香气的妖藤时，他会弹指打出一道微光，将其悄然焚毁；甚至在她因为长时间维持灵气光环而脸色发白时，他会略微放慢脚步，让她得以喘息。
这些细微的、不着痕迹的照顾，与他在人前那冰冷无情、言出法随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嘴硬心软……”星澜看着前方那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脑海中莫名冒出了这四个字。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心间荡漾开来。最初那份源于生存的利用与被迫绑定，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似乎正在悄然变质，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依赖与……信任。
她开始习惯了他的沉默，习惯了他的强大，也习惯了他那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细微的关怀。
而凤临，似乎也默认了身边这个时而安静、时而因修炼小有进展而眼眸发亮的“吵闹”身影的存在。她的坚韧，她的悟性，乃至她此刻那带着点小得意的、如同偷到鱼儿的小猫般的笑容，都未曾引起他的反感，反而让他那万年冰封的心湖，偶尔会泛起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这种微妙的变化，在这寂静而危机四伏的旅途中，无声地滋长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沼泽地的夜晚，比白日更加危险。浓雾不仅阻挡视线，更能吞噬光线，使得四周陷入一种近乎绝对的黑暗。各种夜行妖物开始活跃，空气中弥漫的诡异低语和窸窣声响也变得更加清晰。
“今夜在此歇息。”凤临在一处相对干燥、背靠着一块巨大黑色礁石的高地上停了下来。他依旧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隐匿结界，范围比之前更小，光芒也更加内敛，显然是为了尽可能减少能量波动，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星澜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暂时停下脚步。她靠着礁石坐下，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持续维持灵气光环和运转《炼神诀》，对心神的消耗远超她的想象。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些干粮和清水，默默地吃着。凤临则静坐在一旁，闭目调息，似乎在恢复白日里消耗的神力，也似乎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夜色渐深，浓雾如同活物般在结界外翻滚。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妖兽的嚎叫，便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星澜吃完东西，也盘膝坐下，准备继续修炼《炼神诀》，尽快恢复心神。然而，就在她即将入定的前一刻，一种极其微弱、却让她脊背莫名发凉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悄然滑过她的心头。
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并非来自结界外那些蠢蠢欲动的妖兽，而是更加隐蔽、更加……难以捉摸的存在！
她猛地睁开双眼，警惕地望向结界外的浓稠黑暗。除了翻滚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混沌灵根带来的敏锐灵觉，却清晰地告诉她，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
“神君……”她忍不住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凤临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明灯，平静地看向她，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感觉到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意外。
星澜点了点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我们。从离开那片洼地开始……甚至可能更早？”
凤临并未否认，目光投向结界外那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穿透迷雾，看到那隐藏的跟踪者。
“不止一个。”他淡淡说道，“瑶光仙域的‘月影蝶’，气息清冷，善于隐匿追踪，应是那圣女所留。还有一道……更隐蔽，气息晦涩，带着一丝冥土的死寂与……古老的怨念。”
瑶光仙域！还有另一个？！
星澜的心沉了下去。瑶光仙域的人跟上来了，她尚且能够理解。可那带着“冥土死寂”和“古老怨念”的，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在拍卖会抢夺源石的那个魔头噬魂老魔的同伙？还是……其他未知的恐怖存在？
“他们……为什么不动手？”星澜不解。以瑶光圣女和那未知存在的实力，若是想要强留他们，在迷魂荡外围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忌惮。”凤临言简意赅，“忌惮吾，亦忌惮此地环境。迷魂荡深处，即便对他们而言，亦非善地。贸然动手，胜负难料，且可能引来更多变数。”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嘲：“况且，跟踪，有时比拦截更有价值。他们想知道的，或许更多。”
星澜明白了。这些跟踪者，是想摸清他们的底细，探寻他们的目的地，甚至……想看看他们能否在那上古水府中找到什么，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我们……”星澜看向凤临，等待着他的决断。
“不必理会。”凤临重新闭上双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快恢复，明日还需赶路。抵达天衍宗之前，他们大概率不会轻易动手。”
他的镇定感染了星澜。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也重新闭上眼，开始运转《炼神诀》。既然神君说无需理会，那她便选择相信。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至少不能成为拖累。
然而，就在她心神即将沉入修炼状态的瞬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而且，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贴近！
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结界，紧紧地贴在外部，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中，充满了贪婪、怨毒，以及一种仿佛跨越了万古岁月的……渴望！
星澜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入定状态中惊醒！她强忍着没有睁眼，但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那不是瑶光仙域的气息！
是另一个！
那个带着冥土死寂和古老怨念的跟踪者！它……它似乎对她格外“感兴趣”！
凤临似乎也察觉到了那瞬间加剧的窥视感，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周身那虚无的气息，似乎更加深沉了一些，如同蛰伏的巨龙。
结界外，浓雾依旧。
黑暗中，那双冰冷的眼睛，若隐若现。
仿佛无声的询问，在迷雾中回荡——跟随着他们，前往天衍宗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命运？而那隐藏在幕后的，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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