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星澜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她背着凤临,在那条由无数短暂安全间隙连接而成的、蜿蜒曲折的死亡路径上艰难腾挪。周围是咆哮的、五彩斑斓的星辰毁灭洪流,每一次光带的扫过,都带起令人灵魂战栗的尖啸。她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如同行走在一根横跨万丈深渊的细丝之上,下方就是万劫不复的湮灭之地。
《炼神诀》被运转到了她此生从未达到过的极限,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扫描、计算、预判着周围每一丝能量的细微变化。混沌灵根也在自主嗡鸣,竭力适应并解析着这片纯粹星辰之力构成的狂暴领域,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可供利用的能量,却如杯水车薪,反而因为过度透支,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身体的负担更是达到了临界点。肌肉在悲鸣,骨骼在呻吟,之前强行压制下的所有伤势,在此刻高强度的运动和精神压迫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反噬而来。喉头不断涌上腥甜的液体,被她一次次强行咽下,唯有那双紧紧托着身后之人的手,没有丝毫松懈。
她能感觉到凤临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偶尔传入耳中的、极力压抑的闷哼声,像是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不能停!绝不能停!
脑海中那条用尽心神勾勒出的路径,就是他们唯一的生路。每一个落点,每一次闪避,都像是在与死神共舞,容不得半分差错。
“左前三尺,坎位,一息!” 凤临虚弱却精准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星澜毫不迟疑,身形猛地向左前方一窜,脚步落定的瞬间,一道炽烈的金色光带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背横扫而过,带起的能量余波让她气血翻涌,险些吐血。
“右移半步,避巽风!” 指令接踵而至。
星澜腰肢强行一扭,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无声无息卷来的、透明扭曲的空间涟漪。
每一步,都是与死亡的擦肩。
每一息,都在透支生命本源。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走到终点!把他安全带进去!
就在她凭借毅力,再次险险避开一道交错切割的赤白双色光弧,距离那扇巍峨的星辰神殿巨门仅剩下最后不到十丈距离时——
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源自宇宙洪荒初开的嗡鸣,毫无征兆地自神殿深处响起!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本源的威严与压迫感,瞬间盖过了周围所有能量流动的呼啸声。
整个神殿周围狂暴的星辰禁制,在这声嗡鸣响起的刹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流动、扭曲、闪耀的光带猛地一滞!
紧接着,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有序的方式,如同百川归海,朝着神殿紧闭的大门前方疯狂汇聚!
星澜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威压如同苍穹倾覆般当头压下,让她背脊一弯,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她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才勉强稳住身形,惊恐地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神殿那布满古老星辰图腾的巨门前方,无数道星辰光带汇聚的中心,虚空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扭曲。一个巨大的、由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的星辰之力构成的漩涡正在形成。
漩涡中心,光芒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仿佛有一颗微型的恒星正在诞生!
一股远比之前所有禁制加起来还要恐怖、还要浩瀚、还要令人绝望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正从中缓缓苏醒!
“糟了……” 背上,凤临一直微闭的双目骤然睁开,那双黯淡的金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星澜从未见过的、名为“棘手”的情绪。“是……星核守护兽……它……彻底苏醒了!”
他的话音未落——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咆哮,猛地从那光之漩涡中炸开!这咆哮充满了古老、蛮荒、守护与毁灭交织的意志,震得星澜神魂摇曳,眼前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光芒渐渐收敛,那漩涡中心的存在,终于显露出了它狰狞而威严的全貌!
那是一头巨兽!
一头完全由凝练如实质的星辰之力构成的巨兽!其体型庞大如山岳,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无尽星海的暗蓝色,体表流动着如同银河般璀璨的银色光纹。它的形态有些类似传说中的麒麟,却更加狰狞、更具神性——头生一根螺旋状的、闪烁着雷光的星辰独角,双眸是两团燃烧的、不断坍缩又爆发的白色星焰,庞大的身躯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星云般的能量鳞甲,四蹄踏虚而立,脚下自然生成一圈圈荡漾的星辰光环。一条如同星河凝聚的长尾在身后缓缓摆动,每一次摆动,都引得周围的空间微微震颤。
它仅仅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就让周围那些狂暴的星辰禁制光带都变得温顺起来,如同臣子般环绕着它。那磅礴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波冲击着星澜的心神,让她产生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渺小与战栗!
“金……金丹巅峰……而且,在此地……能量近乎无限!” 凤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打在星澜的心上。
金丹巅峰!
星澜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如今不过是筑基后期,与金丹期尚且隔着天堑,更何况是金丹巅峰!而且是在这星辰之力浓郁到化不开的神殿之前,这头守护兽的力量几乎可以随时得到补充,堪称不死不灭!
这怎么打?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胜算的、绝望的战斗!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些闯入者的骨骸会散落在外,为何这神殿万古以来能保持宁静。有这样一头恐怖的守护兽存在,除非拥有碾压性的力量,否则谁来都是送死!
“师……师尊……” 星澜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全身,“我们……我们怎么办?”
退?后方是更加狂暴、失去规律的能量乱流,退回去同样是死路一条!
进?前方是这头堪比金丹巅峰、能量无限的星核守护兽,前进更是十死无生!
他们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凤临没有立刻回答。他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头缓缓抬起前蹄,白色星焰双眸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的守护兽,大脑在飞速运转,推演着一切可能。
强行出手?以他此刻的状态,拼着本源彻底受损,或许能发出堪比金丹后期的一击,但绝对无法击杀甚至重创这头处于主场优势的守护兽,反而会彻底耗尽他最后的力量,届时两人都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智取?这守护兽看似是能量体,但其核心必然与神殿本源相连,蕴含着某种古老的规则意志,绝非寻常陷阱或幻术所能欺骗。
似乎……真的走到了尽头。
星澜看着那头守护兽迈动步伐,如同移动的山峦,朝着他们缓缓逼近。那星辰独角上开始汇聚令人心悸的雷光,周围的星辰之力疯狂地向其涌去,显然是在酝酿着毁灭性的一击。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浓重。
她能感觉到背上凤临身体的紧绷,能听到他因为急速思考而变得略微急促的呼吸。她知道,连他……也感到棘手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不甘涌上心头。难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穿越幻星海,走到这里,最终却要一起葬身于此吗?
她还没有帮他治好伤,还没有看到他恢复昔日神君的绝世风采,还没有……还没有真正地、好好地告诉过他,自己……
不!不能放弃!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之中,星澜眼中反而迸发出一股狠厉的光芒!穿越者的韧性,以及内心深处对身后之人那超越生死的情感,让她压下了所有的恐惧!
她猛地将凤临从背上放下,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的身前,直面那缓缓逼近的星核巨兽!
这个动作,让凤临微微一怔。
“师尊!” 星澜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因为决绝而显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您保存实力,寻找机会!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就算……就算只能为您争取到一息的时间,也值得!”
她说着,开始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那近乎干涸的混沌灵力,甚至开始燃烧本就所剩无几的精血!一股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气息,从她身上升腾而起。她双手艰难地结印,试图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哪怕只能发出一道微不足道的攻击,也要为身后之人,争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胡闹!” 凤临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退下!你挡不住!”
他怎能让她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燃烧精血,那是自毁道基的行为!
然而,星澜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头巨兽,看着它独角上的雷光越来越耀眼,毁灭的气息越来越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直被星澜贴身收藏的混沌源石碎片,似乎受到了前方巨兽磅礴星辰之力以及星澜决死意志的双重刺激,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都要清晰的混沌色光芒,猛地从她胸口透衣而出!
与此同时,那原本冷漠地注视着星澜,即将发动攻击的星核守护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它那两团燃烧的白色星焰双眸,竟然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疑惑,以及……一丝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敬畏?
它独角上汇聚的恐怖雷光,竟然缓缓消散了。
它那巨大的头颅微微偏转,不再是盯着星澜,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她胸前那散发混沌光芒的位置。
一股古老、晦涩、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精神波动,如同试探般,小心翼翼地朝着星澜,或者说朝着她胸前的混沌源石碎片,蔓延而来。
正准备拼死一搏的星澜愣住了。
身后强撑着准备不顾一切出手的凤临,也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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