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木筏的建造进入了关键阶段。
整整三面巨大的木筏，在河岸边初具雏形。
每一面木筏，都像一个小型的移动平台，足以承载几十个人和羊。
试航非常成功，木筏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即便是三四个男人站上去，也只是微微下沉。
渡河的时刻到了。
第一批渡河的，是狼群和最精锐的猎人。
十几头巨狼轻盈地跃上木筏，由商带领着四个猎人，用长长的木杆撑着，向对岸划去。
他们要在对岸建立警戒线，确保安全。
紧接着，是羊群和马群。
羊被分批赶上木筏，虽然它们很惊恐，但在牧羊狼的威慑下，也只能乖乖就范。
马群则在何维的带领下，直接游过河去。
最后，是部落的女人和孩子。
何维亲自站在最后一面木筏上，护送她们渡河。
当木筏缓缓离开岸边，漂向河心时，女人们发出了既紧张又兴奋的尖叫。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在流动的河水上漂浮，这种体验对她们来说，太过新奇。
只有阿月，她一点也不害怕。
她紧紧挨着何维，看着被木杆划开的水波，好奇地问：“何维，我们，像鱼？”
“对，”何维笑着说，“我们是长了腿的鱼。”
历时五天，整个部落，包括所有的物资和牲畜，终于有惊无险地，全员渡过了这条天堑。
当所有人都站在对岸，回头望着那条波涛汹涌的河流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在每个人心中油然而生。
他们，战胜了这条河。
在那个强大男人的带领下，他们完成了一件祖祖辈辈都无法想象的壮举。
队伍继续前行。
经历了这次考验，整个部落的凝聚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族人们对何维的信服，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而阿月，也愈发自然地，融入了她的角色。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向导。
她是何维的首席翻译，是大管家，是唯一能和他对话的伙伴。
每天晚上，她都会雷打不动地和何维一起，就着火光，研究那张兽皮地图，确定第二天的行进路线。
“过了这座红色的山，再走三天，应该能看到一棵巨大的，被雷劈过的枯树。那是我们部落的标志。”
“这条山谷里，以前有很多洞熊，我们要小心。”
她用她残留的记忆，为何维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轮廓。
而何维，则会教给她更多新的东西。
他教她如何通过看太阳和星星，来辨别方向。
他教她如何画更精准的地图符号，代表山川、河流、森林。
他甚至开始教她最简单的计数方式，用石子来计算部落的人口和羊的数量。
这种知识的交流，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和微妙。
在旁人眼中，他们就像是天生的一对。
首领负责指引方向，而阿月则负责将他的意志，完美地执行下去。
商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语。
他只知道，这个叫“月”的女人，对首领很重要，这就够了。
然而，这一切，都被另一双小小的眼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天晚上，阿雅半夜醒来，发现母亲不在身边。
她走出小小的窝棚，看到不远处的大火堆旁，母亲正和何维并肩坐着。
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靠得很近，低声交谈着，不时发出轻笑。
那画面，温暖而和谐。
就像……一个真正的家。
阿雅的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她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两个人，一种陌生的，酸酸的情绪，第一次在她心里泛起。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嫉妒何维夺走了妈妈的注意力，还是嫉妒妈妈，能那么自然地，坐在何维的身边。
或许，两者都有。
她悄悄地退回窝棚，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那双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望着外面跳动的火光。
那光芒，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带来温暖了。
日子在单调的跋涉中向前滚动。
白天的疲惫和夜晚的篝火，成了生活的全部。
对阿雅来说，夜晚不再仅仅是休息。
每当她从兽皮包裹中醒来，总能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
何维的侧脸在火光下棱角分明，他手中的木炭在兽皮上划出一条条黑色的轨迹。
而她的母亲阿月，就坐在他的身边，那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母亲会指着兽皮地图，用她日渐熟练的语言，低声交谈。
何维时而点头，时而用木炭修改着路线。
偶尔，何维会说一个她听不懂的笑话，母亲便会捂着嘴，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轻笑。
那笑声，阿雅从未在母亲脸上听过。
它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阿雅的心里，不疼，却让她无法忽视。
她会默默地把自己裹得更紧，假装睡着，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他们的每一个音节。
迁徙进入第二个月的尾声，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首领，”商找到何维，脸色凝重，“我们带来的肉干，撑不了几天了。”
那头巨大的披毛犀，在几十张嘴的消耗下，终于见了底。
虽然沿途也在打猎，但零星的收获，远不足以满足整个部落的需求。
而羊群，是部落未来的希望，是移动的基因库，不能轻易宰杀。
必须找到新的食物来源。
这个责任，又一次落在了何维肩上。
一次午后休整时，部落的女人和孩子像往常一样，在营地周围的林地里采集可食用的植物。
阿雅心里憋着一股劲。
她看到母亲每天都能帮到何维，而自己，好像只会跟在后面添乱。
她也想帮忙，她想让何维看到，自己比母亲更有用。
她像一只警觉的小鹿，钻进更深的灌木丛，用她那双敏锐的眼睛，仔细分辨着每一片叶子，每一颗果实。
忽然，她眼前一亮。
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上，挂着一串串饱满的，类似麻椒的果实。
果实呈深褐色，外壳坚硬，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油脂香气。
她摘下一颗，用牙齿用力嗑开。
里面露出了淡禾色的果仁，油汪汪的，看起来非常诱人。
她想起何维曾经教过，富含油脂的果实，能提供大量的能量。
一个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
她找到了新的食物！
她飞快地采了满满一兜，像一只献宝的小松鼠，兴奋地跑到何维面前。
“何维！看！这个！”她献宝似的捧出那些果实。
何维正在和商讨论晚上的警戒布置，看到阿雅捧来的东西，他随手拿起一颗。
他掰开果壳，用鼻子闻了闻，一股纯粹的坚果油脂味。
他又用舌尖舔了一下果仁，没有苦味，也没有麻涩感，只有满口的油香。
“不错，”他拍了拍阿雅的头，赞许道，“你很能干，阿雅。这可能是个大发现。”
得到夸奖的阿雅，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母亲，挺了挺小胸膛，仿佛在无声地炫耀。
在何维的许可下，这种新的坚果，被当做晚餐的加餐，分发给了所有人，尤其是孩子们，得到了最大的一份。
香脆油滑的口感，立刻征服了所有人。
然而，灾难在午夜时分，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他抱着肚子，在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紧接着，营地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咕噜咕噜”的肠鸣声。
一个，两个，十个……
几乎所有吃了那种新坚果的人，都开始剧烈地腹痛，然后便是无法控制的腹泻。
呻吟声，哭喊声，混合着难闻的气味，瞬间将宁静的宿营地变成了人间地狱。
“该死！”
何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那坚果没毒，但它有强烈的、近乎毁灭性的滑肠效果！
他自己因为只是尝了一点，感觉还不明显，但那些吃了大量坚果的孩子和女人，此刻正疼得满地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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