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错引豺狼惊旧梦，同心共筑新家园
玄女门主殿内，新装上的夜明珠散发出清冷的光辉如水银泻地，却化不开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
殿外山风穿过新修的檐角，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预兆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殿内，青云门主端坐于上首的墨玉莲台，玄云道长坐于客首蒲团，静娴与海韵分立两侧。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落在殿中央那个深深垂首、肩膀紧绷的年轻人身上——汪细卫。
他不再是那个初得机缘时带着些许懵懂与兴奋的青年，也不是在商场上逐渐游刃有余的老板。
此刻的他，更像一个不小心将狼群引至家门的孩童，被巨大的愧疚和恐惧攫住了心神。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嶙峋突出，微微颤抖，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体内奔涌的情绪。
终于，他抬起了头，眼中血丝密布，往日的神采被浓得化不开的自责取代，声音因极度压抑而显得沙哑、破碎：
“门主……前辈……静娴，海韵道长……” 他每念一个名字，语气就沉重一分。
“错了……全都错了！从头到尾，都是我汪细卫的错！”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全部吸入肺中，然后开始了一条条、一桩桩地剥开自己的“罪责”：
“是我蠢！我以为打着‘常掌柜’的旗号，就能高枕无忧，能把山里的东西顺顺当当地换成钱……
却不知道，在护龙山那些真正的巨擘眼里，我这点小把戏，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清二楚！
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得隐秘……” 他的语气充满了对自己的嘲弄和痛悔。
“是我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
“我看着那些药材长得好，就忘了最基本的忌讳——怀璧其罪！
我只想着卖些高价，多赚钱财，多帮衬乡里，却把‘财不露白’的古训忘得一干二净！
是我，把咱们老君山最大的秘密，当成了普通的商品，亲手送到了那些豺狼的眼前！”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青云门主脸上，充满了痛苦。
“是我无知！我眼里只有蛟乡，只有咱们这一亩三分地。我以为修了路，建了厂，手里有了点人手和钱财，就有了立足的资本……
可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风有多狂！
我不知道护龙山那样的门派，行事可以如此霸道，手段可以如此狠辣！
我……我就像那只坐在井底的青蛙，差点就把大家都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说到激动处，他猛地站起身，又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踉跄了一下，静娴下意识地上前欲扶，却被青云门主一个极淡的眼神制止。
青云门主知道，此刻需要让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我差点……差点就成了玄女门的千古罪人！差点就让蛟乡的乡亲们因为我的愚蠢而遭受灭顶之灾！”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血泪般的控诉，随即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
他将脸深深埋入掌中，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夜明珠的光晕在他微微颤抖的背上投下孤寂的影子。
静娴道长看的心疼不已，可是这时师父不允许自己上前安抚，她也只能焦虑的站着。
良久，青云门主清冷而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如同冰泉流过灼热的岩石：“细卫，你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汪细卫缓缓抬起头，脸上犹有泪痕，眼神空洞而绝望地望向她。
“你错了。” 青云门主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你将因果彻底颠倒了。”
她缓缓站起身，玄色的道袍在明珠光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
她踱步至汪细卫面前，目光如古井深潭，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的狼狈与痛苦。
“真正的祸根，从来不是你种下的那些药材，也不是你经营的生意。” 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根源在于护龙山永无止境的贪婪，在于我们两派之间早已不死不休的宿怨。
即便没有你汪细卫，没有这些蕴含灵气的药材，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不，他们只会像最耐心的猎人，悄无声息地编织罗网，直到某一天，在我们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她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沉入每个人的心底，然后话锋一转，语气中注入了一丝罕见的温度。
“而你的出现，你的所作所为，非但不是灾祸，反而是我们玄女门的转机，是黑暗中亮起的一道曙光！”
她的目光扫过玄云，掠过静娴和海韵，最终重新定格在汪细卫身上，声音也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宣告般的肯定！
“是你，让门内弟子修炼速度倍增，实力稳步提升！
是你，提供了如此优质的修炼地点，让我们能在这新家园构筑起以往不敢想象的防线！
是你，盘活了这方水土，让沉寂的老君山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细卫，你好好想一想，若没有你提前引动这场风波，若真等到护龙山准备万全、暗中发难之时……
我们玄女门，上下百余口，恐怕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已无声无息地化作历史的尘埃了！”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汪细卫混乱的脑海。
他怔怔地看着青云门主，眼中的绝望如同坚冰，开始出现一丝裂痕。
此时，一直静坐抚须的玄云道长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苍老而平和，带着历经世事的通透与对晚辈的宽容。
“青云道友所言，字字珠玑。小子，你踏入这修真之路，满打满算，不过一年多光阴。
你对这浩瀚修真界的认知，尚在蹒跚学步，如同盲人摸象，只窥一斑。”
他微微摇头，眼神中并无责备，只有淡淡的感慨。
“你不明白那些传承千年的大派，行事是何等的缜密与霸道，他们的触角能伸到多远。
你也不懂，‘灵气’二字，在这修真界中，能驱动何等可怕的力量，能让多少道貌岸然之辈撕下伪装。这能怪你吗？怨不得你。
因为你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经历、去见识这修真界的真实面目。若真要追根溯源，或许是老夫当初引你入门时，未能将这些险恶一一告知。
但归根结底，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本就如此，与你是否贩卖药材，并无根本的因果关联。”
两位长辈，一位从门派生存的战略高度予以肯定，一位从个人认知的客观局限给予开解。
如同两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一点点撬开了压在汪细卫心头的万钧巨石。
他紧握的拳头不知不觉松开了，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虽然那份愧疚尚未完全散去，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感，已悄然消退。
就在这时，静娴道长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
她快步走到汪细卫身边，无视了旁人可怜的目光，伸出微凉而柔软的双手，将他那只刚刚因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紧紧握住。
“细卫，” 她的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如同山涧最清澈的溪流，涤荡着他心头的尘埃，
“没有人认为这是你的错。我们既然选择了彼此，便是福祸同担，生死与共。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初衷都是为了这片土地，为了大家能过得更好。若没有你，玄女门上次也许就不复存在，或许至今仍在废墟与伤痛中挣扎求存。
现在，敌人来了，我们便一起面对。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罪人，你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所在。”
一直沉默的海韵道长也上前一步，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看向汪细卫的目光中充满了肯定与支持，郑重地点了点头。
手背上传来静娴温暖的体温，耳中回响着青云门主睿智的分析和玄云道长宽厚的点拨，眼中看到的是众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
汪细卫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殿内充满团结力量的空气全部吸入肺腑。
他眼中的迷茫、恐惧与自责，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渐渐被一种更为坚实、更为锐利的光芒所取代。
他反手轻轻握了握静娴的手，然后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最终定格在青云门主身上。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沉静与力量：“门主，前辈，静娴，海韵道长……我明白了。”
“沉溺于过去无济于事。现在，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是躲在角落里自责，而是站起来，和你们一起，用尽一切，守住我们的家！”
这一刻，会议的基调被彻底奠定。从个人情绪的宣泄与责任的追讨，转向了集体的共识与同仇敌忾的决心。
汪细卫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心态蜕变。
他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热血行事的青年，他开始真正以一个守护者的身份，去审视即将到来的风暴，并准备为之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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