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明被程铁军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医疗点石屋,他崩溃的哭嚎和语无伦次的供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石壁洞天。
“什么?李特派员是内奸?”
“他拿了楚材的药想害赵队长?!”
“我的天!难怪之前粮食会莫名其妙少了!”
消息像瘟疫般在营地蔓延,震惊、愤怒、恐惧、猜疑……各种情绪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将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推向了爆炸的边缘。战士们哗然,许多人不顾纪律围拢过来,看着被程铁军粗暴捆缚、瘫软在地的李德明,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信任,这支队伍最宝贵的粘合剂,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肃静!全体肃静!”周文站到一块较高的石头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压制住混乱的场面。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刘肖不在,他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
“同志们!安静!听我说!”周文的声音在谷地中回荡,“李德明的问题,组织上会严肃调查,严肃处理!但现在,大敌当前,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白狗子就在外面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的话语起到了一定的镇定作用,但战士们眼中的怒火并未熄灭。程铁军更是直接吼道:“周主席,还调查什么?他自己都承认了!这种叛徒,留着就是祸害!按我们红军的纪律,就该枪毙!”
“对!枪毙!”
“枪毙叛徒!”
群情激愤,喊杀声震天动地。
周文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他何尝不恨?但他深知,此刻贸然处决李德明,固然能平息众怒,但也可能造成更大的隐患,甚至给楚材留下口实。他需要时间,需要冷静,更需要……刘肖回来主持大局。
“程铁军!”周文厉声喝道,“我命令你,立刻将李德明押解到后山石洞,严加看管!没有我和刘团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违令者,军法从事!”
程铁军梗着脖子,满脸不情愿,但在周文严厉的目光和周围其他干部劝阻下,最终还是重重哼了一声,招呼两个绝对可靠的战士,将瘫软的李德明拖向了营地后方一个用于存放杂物的、阴暗潮湿的小石洞。
“其他人!”周文目光扫过激愤的人群,“各营连主官,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安抚战士情绪,加强警戒!敌人很可能利用我们内部混乱的机会发动袭击!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周文和各层级干部的强力弹压下,骚动暂时被压制下去,但一种无形的、沉重的猜忌和不安,如同野人沟终年不散的雾气,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人们看向昔日同伴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
接下来的两天,石壁洞天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警戒依旧森严,开荒和采集工作仍在继续,炊事班用越来越少的粮食和越来越多的野菜熬煮着稀粥。但私下里,流言蜚语和相互猜忌却悄然滋生。
周文忙得焦头烂额。他一方面要处理李德明事件带来的后续影响,找相关干部和战士谈话,努力弥合裂痕,稳定军心;另一方面,他还要统筹营地的一切事务,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状况。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崩断。
赵立仁在苏湘云的精心照料下,伤势恢复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明显好转。那瓶来自楚材的“特效药”被周文下令封存,谁也不敢再用。赵立仁清醒时,会与周文低声商议,分析局势,他的冷静和缜密,成为了周文此刻最重要的支撑。
苏湘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担忧,坚守在医疗岗位上。李德明的事件让她心有余悸,也更加警惕。她仔细检查着每一份药材,每一份食物,生怕再出纰漏。腹中的小生命是她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也是对远行丈夫最深的牵挂。
程铁军则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防卫工作上。他几乎不眠不休,亲自带人巡视每一个岗哨,检查每一处工事,对任何可疑的动静都报以最大的警惕。他手下的战士们也憋着一股劲,瞪大眼睛盯着外面漆黑的山林,仿佛楚材和白狗子随时会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
而被囚禁在后山石洞里的李德明,则如同生活在地狱。黑暗、潮湿、寒冷,以及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内心的悔恨、恐惧和羞耻,让他迅速憔悴下去,形同槁木。负责看守的战士对他毫不客气,送来的食物也是最差的,他几乎水米不进,只是在绝望中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所有人都意识到,石壁洞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内部的裂痕如果不尽快弥合,不等敌人进攻,自己就会从内部瓦解。所有人的希望,都不约而同地寄托在了那个深入险境、至今未归的人身上——刘肖。
……
就在石壁洞天内部危机爆发的第三天黄昏,狭缝入口处突然传来了约定的、表示安全的鸟鸣信号!
“团长回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营地!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道狭缝入口。周文、程铁军,甚至连赵立仁都挣扎着让战士搀扶他起来,苏湘云也放下手中的纱布,快步走到人群前方。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几个疲惫不堪却眼神锐利的身影,终于依次穿过狭缝,出现在了谷地中。为首一人,正是离队数日的刘肖!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泥泞和草屑,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团长!”
“团长回来了!”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刘肖一眼就看到了营地气氛的异常,看到了周文眼中的沉重,程铁军脸上的余怒,以及赵立仁虽然虚弱却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他的心猛地一沉。
“老周,铁军,立仁,湘云,”刘肖快步走上前,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我回来了。家里……出了什么事?”
周文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脸上满是愧疚和疲惫。
程铁军忍不住,抢着吼道:“团长!你可算回来了!李德明那个王八蛋!他叛变了!他拿了楚材的药想害老赵!幸亏老赵机警……”
他语速极快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越说越气,唾沫星子横飞。
刘肖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化为一片冰冷的沉静。他没有打断程铁军,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风暴在汇聚。
当程铁军讲完,整个谷地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刘肖,等待着他的决断。
刘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紧张而期盼的脸,最后落在周文身上:“人控制住了?”
“控制住了,关在后山洞里。”周文连忙回答。
“药呢?”
“封存了。”
刘肖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他走到赵立仁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沉声道:“立仁,受苦了。”
赵立仁摇了摇头:“团长……你回来……就好。”
刘肖又看向苏湘云,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和后怕,以及那不易察觉的、因为怀孕而带来的柔弱,心中一阵刺痛。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传递着安慰。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所有聚集过来的干部和战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遍整个谷地:
“同志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家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刘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在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扞卫革命火种的时候,有人,却为了个人的野心和所谓的‘理想’,背叛了同志,背叛了革命,企图从内部瓦解我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最可耻的背叛!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对于叛徒,我们红军的纪律只有一个字——严!”
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下达了命令:
“程铁军!”
“到!”
“立刻将叛徒李德明押解过来!召开全体军人大会!”
“是!”程铁军大吼一声,带着几个人快步向后山跑去。
刘肖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视全场:“所有人都听着!我们红军,是从血与火中锤炼出来的队伍!我们之所以能一次次战胜强大的敌人,靠的就是钢铁般的纪律和对革命的无限忠诚!任何动摇、背叛的行为,都是在挖革命的墙脚,都是在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对于这样的人,我们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驱散了弥漫的猜疑和不安,重新凝聚起一种同仇敌忾的意志。
很快,程铁军将形容枯槁、精神恍惚的李德明拖到了谷地中央。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刘肖没有再看李德明一眼,他面对全体战士,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撼山野的声音:
“根据红军纪律,经审查,原特派员李德明,背叛革命,勾结敌人,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现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
“程铁军!”
“到!”
“执行!”
“是!”
程铁军拔出驳壳枪,上前一步,枪口顶在了李德明的后脑勺上。
李德明仿佛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着周围无数双冰冷愤怒的眼睛,看着刘肖那如同磐石般坚定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光彩彻底熄灭。他没有求饶,只是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如同叹息般的哽咽。
“砰!”
清脆的枪声在谷地中回荡,宣告了一个叛徒的终结,也如同一声惊雷,涤荡了弥漫在石壁洞天上的阴霾和疑云。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李德明的尸体倒地,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沉重的凛然。
刘肖转过身,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叛徒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但是,同志们,危机并没有解除!白建生和楚材还在外面虎视眈眈!我们内部的团结,经此一事,必须更加坚固!”
“我这次出去,有重要的发现!我们找到了可能的出路和补给来源!”
他话锋一转,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希望的方向。
“现在,我命令!所有人,收起悲伤和愤怒,擦干眼泪和汗水!让我们团结在红军的旗帜下,为了活下去,为了革命的明天,继续战斗!”
“红军万岁!”
“革命必胜!”
在刘肖的带领下,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再次响彻石壁洞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整齐,更加坚定。雷霆手段之下,动摇的基石被强行加固,濒临涣散的队伍,重新凝聚起了钢铁般的意志。而刘肖带回的“重要发现”,则为这支绝境中的队伍,点燃了新的、通往生存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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