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那耀眼欲盲的白色光芒,如同潮水般将林渊彻底淹没。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强烈却短暂的眩晕感,仿佛整个灵魂被强行抽离,投入了一条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湍急河流,周遭是光怪陆离、飞速后退的扭曲色带,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极为漫长的煎熬,那包裹周身的强光与撕扯力骤然消失。轻微的脚踏实地之感传来,那令人不适的眩晕也如潮水般退去。
林渊缓缓睁开双目,眼底一丝因空间转换而产生的细微迷茫瞬间消散,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清明。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与南疆风格迥异的封闭石室之中。
石室颇为宽敞,墙壁由切割整齐的巨大青灰色岩石垒成,严丝合缝,打磨得相当光滑,上面镶嵌着数十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白光的“月光石”,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却丝毫不显刺眼。脚下是一座比南疆那座更为庞大、线条也更加简洁规整、透着一股严谨与秩序美感的传送阵图,此刻阵基上的灵光正在迅速黯淡下去,只余下些许微弱的能量余波。
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与南疆截然不同的气息。这里的天地灵气,其浓度至少是南疆的三倍以上,更加的精纯、活泼、易于吸纳,呼吸之间,便觉神清气爽。然而,与南疆那种混合着腐殖质、各种奇异草木与毒虫腥甜气息的、充满原始生命张力的空气不同,此地的灵气虽然充沛,却少了几分野性,多了一种被长期梳理、规训后的温顺与秩序感。显然,这里已经远离了那片充满蛮荒色彩的南疆大地。
“这位道友,欢迎来到中州‘天风城’。”
一个不算热情但也谈不上冷漠的声音响起,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林渊转头,看到石室入口处守着两名身穿统一制式青色劲装、腰间佩刀的武者。出声者是其中一人,修为约在筑基初期,气息沉稳,眼神锐利,正上下打量着林渊。
“请出示您的传送凭证,并依照规定,登记来历信息。”那名守卫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中州?天风城?
林渊心中了然。中州乃是大夏王朝的核心腹地,据传是龙脉汇聚之所,人杰地灵,宗门林立,强者如云,其繁华与强盛程度,远非偏安一隅、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南疆可比。而天风城,似乎是中州西部一个规模不小、以交通便利和商业繁荣着称的重要枢纽城市。
他面色不变,依言将从天蛊门那里得到的、盖有南疆巫盟正式印信的特制传送玉符递了过去。这玉符材质特殊,内含一丝微弱的空间印记,是做不了假的。至于来历信息,他只在登记簿上留下了简短的六个字:“南疆散修,林渊。”
那守卫接过玉符,仔细查验了一番,确认印信无误,又感受到林渊身上那虽已刻意收敛、但依旧如深渊般难以测度的气息(主要是那份历经生死、诛杀教主的无形煞气与永生动然带来的特殊质感),原本公事公办的态度不由得又恭敬了几分。他将玉符递还,同时奉上一枚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简朴玉简。
“林道友,凭证无误。这是天风城的基本信息图与需遵守的规矩概要,请您过目。城内严禁私斗,若有纠纷,可前往城卫所寻求仲裁,切勿自行其是,以免触犯律条。”守卫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林渊接过玉简,神识略微扫过,便将其中信息记下,道了声:“有劳。”随即,他便迈步走出了这间戒备森严的传送大殿。
殿外,景象豁然开朗,与殿内的肃穆宁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眼前是一条极其宽阔、足以容纳十数辆马车并排驰骋的青石板主道,路面被打磨得光可鉴人,不见丝毫杂物。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幌子飘扬。有售卖各色灵丹妙药的“百草阁”,有陈列着寒光闪闪法宝剑器的“神兵坊”,有专门绘制、出售各类符箓的“符箓斋”,还有收购、贩卖各种妖兽材料、灵草矿石的杂货铺子……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修士坐骑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充满活力与喧嚣的市井画卷。
往来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其中绝大多数都身负修为,虽然以筑基期、练气期的低阶修士为主,气息不算强大,但精神面貌普遍昂扬。偶尔,也能从人群中感知到几股属于金丹期层次的、凝练而强大的气息掠过,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流露出敬畏之色。此地的建筑风格也与南疆大相径庭,楼宇普遍更加高大、精致,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用料考究,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繁华与深厚底蕴。
“不愧是中州大城,气象果然不凡。”林渊心中暗赞。此地的文明程度与整体修炼水平,确实远非南疆那些寨落所能比拟,即便与江海市相比,也多了几分古老的修行韵味。
他并未在街头过多停留,根据玉简中的地图指引,信步朝着城中专门为修士提供住宿服务的“仙客来”客栈走去,打算先寻个落脚之处,安顿下来,再慢慢打听关于昆仑墟和司徒家的具体消息。
然而,就在他穿过几条繁华主街,拐入一条相对僻静、通往客栈区域的青石小巷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真视之瞳悄然运转,视野中的世界瞬间褪去浮华表象,呈现出能量流动的本质。在他前方巷子深处,靠近一侧高墙的阴影里,清晰地埋伏着四道身影!这四人能量波动强弱不一,但最强者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其余三人也均在筑基后期左右。他们周身缠绕的能量并非中正平和,而是带着一股明显的戾气与贪婪,如同黑暗中窥视猎物的毒蛇,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冰冷的箭矢,牢牢锁定在了刚刚踏入巷口的林渊身上!
“这么快就被盯上了?”林渊心中冷笑,脚步却未有丝毫迟滞。是因为自己独自从南疆传送过来,穿着普通,被当成了没什么背景、可随意拿捏的“肥羊”?还是……自己甫一入城,就被某些有心人注意到了?他更倾向于前者。
他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着巷内走去,灵觉却已如同无形的大网,将方圆三百米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尽数笼罩,神情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就在他走到巷子中段,前后视线都被建筑略微阻挡的瞬间——
“嗖!嗖!嗖!嗖!”
四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前后的阴影处以及两侧墙头猛地窜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瞬间呈合围之势,将林渊牢牢堵在了这条不过三丈宽的巷子中间!
为首者,正是那个金丹初期的汉子,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一直划到右下颌,平添了几分凶悍。他双手抱胸,眼神凶狠而贪婪地在林渊身上扫视,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随即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狞笑道:“小子,识相点!初来天风城吧?把身上的储物法器,还有值钱的玩意儿,统统给爷交出来!再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是从南疆哪个穷乡僻壤钻出来的?身上带了什么南疆特产的好东西?爷几个今天心情不错,只要你乖乖配合,或许还能发发善心,留你一条全尸!”
另外三人也发出阵阵不怀好意的哄笑,手中兵器寒光闪烁,身上隐隐有灵力波动,显然做惯了这种杀人越货、敲骨吸髓的勾当,视人命如草芥。
林渊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四张写满贪婪与残忍的脸,如同看着四只在自己面前嗡嗡作响、不知死活的苍蝇。
“我初来乍到,不想惹事。”他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现在滚,还来得及。”
那刀疤脸闻言,先是猛地一愣,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随即脸上那点伪装的“善意”瞬间消失,被暴戾的怒气取代,破口大骂:“妈的!给脸不要脸的南疆土鳖!死到临头还敢在爷爷面前装腔作势?兄弟们,别跟他废话,先废了他的修为,打断四肢,再慢慢炮制!动手!”
话音未落,四人同时发动了攻击!刀疤脸身形一晃,一柄淬着幽蓝寒光的鬼头大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林渊面门!左侧一人手腕一抖,三枚闪烁着绿芒、明显喂有剧毒的飞针呈品字形射向林渊胸腹要害!右侧一人则猛地跺地,地面瞬间冒出数根尖锐的石刺,封堵林渊下盘!最后一人躲在稍后位置,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颗脸盆大小、散发着灼热高温的火球迅速凝聚,呼啸着砸向林渊后背!
攻势狠辣刁钻,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配合得天衣无缝,显然是经过多次演练,绝非乌合之众。这等围攻,足以让任何初入金丹期的修士手忙脚乱,甚至饮恨当场!
面对这足以致命的围攻,林渊却只是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何必自寻死路。”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也没有取出任何兵器,只是不慌不忙地抬起了右手,五指修长而稳定,对着前方汹涌而来的人潮与攻击,看似随意地,向前轻轻一按。
【初级能量掌控】,发动!
刹那间,异变陡生!
以林渊为中心,方圆五十米内(他刻意控制了范围)的天地灵气,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威严的巨手瞬间攫取、压缩!巷子里的空气骤然变得沉重粘稠,如同化为了实质的水银!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巨大灵压凭空出现,如同领域般轰然降临,将刀疤脸四人连同他们的攻击彻底笼罩在内!
四人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瞬间陷入了万丈海底,被无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所有的动作,无论是劈砍、飞射还是施法,都变得迟缓了数倍,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泥沼!他们脸上那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们发出的攻击,无论是凌厉的刀罡、阴毒的飞针、尖锐的石刺还是灼热的火球,在闯入这无形力场的瞬间,便如同陷入了时空凝滞的陷阱,速度骤降,光芒迅速黯淡,其上附着的灵力被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飞速磨灭、瓦解!
“这……这是什么妖法?!领域?!你……你是元婴老怪?!!”刀疤脸魂飞魄散,嘶声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能够如此举重若轻、瞬间操控如此范围的天地灵气形成类似领域的效果,这在他们认知中,唯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元婴期大能才能做到!
他想要开口求饶,想要跪地乞命,但那股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灵压,不仅禁锢了他的身体,更连他发声的能力都彻底剥夺,只能徒劳地张着嘴,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林渊眼神冷漠,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一丝波澜。按出的右手,五指微微向内收拢。
“咔嚓!咔嚓!咔嚓……噗!噗!”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与内脏被强行压爆的闷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在那粘稠的力场中响起!
那四名凶神恶煞的劫匪,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四只被无形巨掌狠狠捏碎的脆弱虫豸,全身骨骼不知道碎裂成了多少块,五脏六腑尽数化为肉泥,混合着狂喷而出的鲜血,如同四滩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烂泥,软软地瘫倒在地,气息瞬间断绝,死得不能再死。
林渊面无表情地散去能量掌控,巷子里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去看那几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只是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因能量波动而微微拂动的青衫下摆,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几点尘埃,然后便迈开脚步,神色如常地继续向着巷子另一端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光亮处。
只留下那条寂静的青石小巷,以及四具以怪异姿势扭曲瘫倒、迅速变得冰凉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短暂却致命的冲突。
初至中州,便遇风波。
但这,对于早已见惯生死、心如铁石的林渊而言,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甚至连插曲都算不上的开始。他清楚地知道,在这片强者为尊、法则更加赤裸残酷的广阔天地,类似的场景,未来只会更多。
而他,早已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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