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集:晋王悟禅
晋王府的回廊上,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将晋王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站在廊下已有半个时辰,指尖捏着的那枚玉佩被摩挲得温热,玉上雕刻的“权”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日前,双经渡应约入府时留下的那句话,像一粒石子投进他心湖,连日来荡起的涟漪竟未平息——“一切法无我,若能不执着于‘我’的权势,病自会痊愈。”
府中的侍医刚把过脉,躬身回话时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王爷,脉象较前几日又平稳了些,只是……仍有郁结之气未散。双经渡先生调整的药方,确有奇效。”
晋王“嗯”了一声,挥手让侍医退下。他转身走向书房,脚步比往日慢了些,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这书房他住了二十余年,墙上挂着的《行军布阵图》边角已有些磨损,书案上堆着的奏折旁,放着他昨日刚批复的密函,字迹凌厉,一如他往日的行事风格。可此刻再看,那些墨迹仿佛都带着刺,扎得他眼生疼。
“一切法无我……”他喃喃自语,伸手抚过案上的玉印,印上“晋王”二字沉甸甸的,压得他指节微微泛白。二十年前,父皇赐下这枚印玺时,他跪在丹陛之下,心中燃起的是“定要光耀门楣,争得储位”的火焰。那之后的日子,他像拉满的弓,日夜盘算着如何拉拢朝臣,如何削弱对手,如何在父皇面前展现最完美的一面。心悸之症,便是三年前那场夺嫡之争最激烈时缠上他的,起初只是偶感心慌,后来竟发展到夜半咳血,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王爷,双经渡先生到了。”门外传来管家的通报,打断了晋王的思绪。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袍,沉声道:“请他进来。”
双经渡依旧是那身素色长衫,背着药箱走进书房时,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室的书卷与兵图,最后落在晋王脸上。他看得出,这位王爷眼底的焦躁淡了些,却多了几分挣扎,像是有人在他心里拉锯。
“先生请坐。”晋王指了指书案旁的椅子,语气比上次缓和了许多,“前几日先生说,若想根除心悸,需得不执着于权势?”
双经渡坐下,将药箱放在脚边,点头道:“王爷明鉴。《内经》有云‘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王爷的心悸,根源在‘思’与‘欲’。思的是储位之重,欲的是无上权柄,二者交织,心火亢盛,肝气郁结,久而久之,便成顽疾。”
他说着,从药箱里取出几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他手绘的经络图,指着图中“心经”与“肝经”的走向道:“心主血脉,肝主疏泄,二经相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爷日日思虑如何固权,肝气被郁,无法疏泄,便会反克心火,这便是‘权欲攻心’的医理。”
晋王盯着经络图,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点着。他想起幼时,父皇带他去御花园放风筝,那时他心里想的只是“风筝飞得再高些”,从没想过“这天下该是谁的”。可自母亲去世,他被过继给无子的皇后,身上便多了“嫡子”的枷锁,也多了旁人艳羡的“储位希望”。从那时起,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藏起真心,学会了把“权势”二字刻进骨头里。
“那‘一切法无我’,又该如何解?”晋王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问双经渡,又像是问自己。
双经渡从怀中取出一本磨损的《金刚经》,翻开其中一页,轻声念道:“‘如来说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王爷执着的‘权势’,不过是外界赋予的名相,若将其视为‘我’的一部分,便会被其所累。就像这书房里的兵图,它能助您领兵打仗,却不能成为您本身。”
他合上书,看着晋王的眼睛道:“医者用药,是调身体的失衡;禅理劝诫,是调心念的执着。王爷试试每日晨起静坐一刻钟,抛开‘晋王’的身份,只想着‘我是谁’,或许会有不同。”
晋王沉默了。他想起前几日,双经渡刚离开,他一时动怒,将案上的茶杯扫落在地,碎裂声响起的瞬间,心悸竟毫无预兆地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捂着胸口蹲在地上时,脑海里闪过的不是“不能让对手看到笑话”,而是母亲临终前摸着他头说的“平安就好”。
“先生的药,本王会按时服。”过了许久,晋王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少了往日的戾气,“静坐……本王也会试试。”
双经渡起身行礼:“王爷有悟,便是良药。若心悸再有反复,可随时派人唤我。”
他背起药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却被晋王叫住。
“先生,”晋王望着窗外的月光,声音很轻,“若有朝一日,本王真的放下了……会怎样?”
双经渡回过头,目光温和:“放下,不是失去,是解脱。就像解开缠在身上的绳索,虽不再紧握手中的执念,却能走得更稳、更远。”
脚步声渐远,书房里只剩下晋王一人。他拿起那本《金刚经》,指尖划过“一切法无我”几个字,忽然觉得案上的玉印没那么沉了。窗外的风穿过回廊,带着花香拂进屋内,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竟没了往日的憋闷。
他走到窗边,望着王府外的夜空。远处的皇城灯火通明,那里藏着他追逐了半生的目标,可此刻看来,竟像孩童手中的琉璃盏,好看,却易碎。他想起双经渡说的“静坐”,便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前,闭上眼睛。
起初,脑海里满是明日要见的朝臣、要处理的政务,可渐渐地,那些念头像退潮的海水般散去。他仿佛又回到了御花园,风筝线握在手里,风一吹,风筝便往上飞,那时的快乐,简单得像一碗清粥。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天已微亮。奇怪的是,一夜未眠,他竟毫无倦意,胸口也顺畅了许多。侍医来请脉时,脸上满是惊喜:“王爷,脉象平和,郁结之气散了大半!这是从未有过的好兆头!”
晋王摸了摸胸口,那里确实不再发紧。他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忽然想通了什么,起身对侍医道:“备车,本王要进宫。”
侍医一愣:“王爷今日不是要见户部尚书吗?”
“改日吧。”晋王的语气很平静,“本王要去见父皇,谈谈兵权的事。”
侍医惊得瞪大了眼睛,却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去备车。
书房里,那本《金刚经》被放在案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页上,“一切法无我”几个字,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晋王走出书房时,脚步轻快了许多,廊下的灯笼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的微光,照亮了他前方的路。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刚刚萌芽的“放下”,会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上掀起怎样的风浪。而远在医馆的双经渡,正对着晨光研磨药材,他隐隐觉得,晋王的转变,或许只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
想知道晋王入宫会对皇帝说些什么?双经渡的预感又是否成真?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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