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太极殿内。
李世民独坐御案前,指尖抚过奏折上密麻麻的字迹。两个月前汉王府那场惊天爆炸,至今仍如一根尖刺扎在他心头。
百骑司统领李君羡方才秘密禀报,查探依旧毫无进展,那些引发爆燃的物事,竟真如凭空出现般,寻不到半分踪迹。
所幸时日渐久,风波渐息。长安百姓已不再热议那夜异象,宫中发布的“雷击失火”告示看似平息了议论。
可李世民知道,满朝重臣心里都明镜似的:什么样的天雷能留下那般深坑?什么样的失火会炸出满地残肢?
“咳咳咳…”一阵急咳打断思绪。
太监总管张瑾急忙奉上温茶:“陛下保重龙体。”
李世民饮了口茶,忽问道:“皇后近日如何?气疾可有好转?”
张瑾躬身回话:“太医院尚未有新消息。不过娘娘洪福齐天,又有陛下圣威庇佑,定能凤体安康。”
“圣威?”李世民哑然失笑。王惊尘遇刺的线索刚有眉目,汉王府又生出这等蹊跷,这算什么圣威?
……
越王府内,李泰正与文学馆学士们高谈阔论。王珪静坐一旁,看着这个最得圣心的皇子纵论经义,不时颔首。
平心而论,李泰确实文采斐然,可惜这些锦绣文章,终究不是储君应有的器量。任凭越王如何暗示拉拢,王珪也始终四两拨千斤地避开话锋。
然而最令他忧心的是幼子敬直。
自与南平公主订婚后,这孩子总往越王府凑。今日若非他在场,怕是早被李泰借“公主相请”的由头唤来了。
“王公?”李泰不知何时凑到近前。
王珪收回心神:“老臣失仪,殿下见谅。”
李泰抚掌笑道:“王公定是惦念家中公子了?崇基兄如今在吏部风生水起,敬直又尚了公主…”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精光,“莫不是在牵挂远在嶲州的‘酒谪仙’?”
满座学士皆会心而笑,谁都听得出这话中的拉拢之意。
王珪执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神色:“劳殿下挂心。老臣方才是在想,今日辩经的题目——‘君子不器’,倒是颇值得玩味。”
他抬眼望向李泰,目光温润如古玉:“譬如这茶盏,盛茶便是茶盏,盛酒便是酒器。君子当如清水,随方就圆,岂可拘于一格?”
李泰笑容微滞,旋即朗声大笑:“王公高见!来人,换新茶!”
檐下风铃轻响,将这场机锋交错的对话,吹散在初夏的风里。
……
平康坊,盈袖轩。
华灯初上,丝竹声隐隐从楼内飘出。一个身着锦缎常服、作富家老爷打扮的中年男子径直入门,目不斜视地登梯而上,推开了天字房的雕花木门。
“常老板!您可真是踩着时辰来的!”房内早已候着的富商急忙起身相迎,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上,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意。
被称作常老板的男子淡淡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在主位落座,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今岁的份子钱…”
“都备妥了!都备妥了!”富商连忙应声,手指紧张地搓动着,“就在楼下马车里,一文不少。”
常老板这才掀起眼皮,亲昵地拍了拍富商的肩头,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懂事。若不是我家主人在上头周旋,你们这些人啊…”他故意拖长语调,指节在桌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有几个九族够砍的?”
他忽又展颜一笑,仿佛方才的威胁从未发生过:“这供啊,可不白上~”
富商连连称是,眼珠一转,试探着凑近些:“常老板说的是…只是,不知小人何时能有幸,拜见您背后的那位贵人…”
话音未落,常老板脸上笑意骤然冻结。他缓缓放下茶盏,瓷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房中格外刺耳。
“怎么,”他声音陡然转冷,“活腻了?”
富商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抬手自掴:“您瞧我这张破嘴!该打!该打!”巴掌落在脸上啪啪作响,虽是做戏,力道却也不轻。
常老板神色稍霁,重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记住,不该问的别问。安安分分做你的,自然有你的好处。”
“是是是!”富商如蒙大赦,急忙捧过案上一个紫檀木匣。匣盖开启的刹那,金光流转,竟是满满一匣金砖。
“这点心意,还请常老板笑纳。往后…还要多仰仗您关照。”
“哈哈哈!”常老板开怀大笑,这次眼底终于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你啊,总算开了窍。”他随手取过两锭金子揣入袖中,“放心,主上那边,我自会为你美言。”
起身整理衣袍时,他又特意嘱咐:“若有要事,还照老规矩传话给这里的红娘。我收到风声,自会前来。”
“恭送常老板!”富商躬身直到脚步声远去。
待房门合拢,他缓缓直起腰来,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化作冰霜。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家奴,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窗外,常老板的马车辘辘远去。而天字房内,富商眼中闪过算计的冷光。
……
王府别院内,烛影摇红。
奶娘刚喂饱王旭,小心地将咂着小嘴的婴孩交到春桃怀中。
晚杏忙凑过来,两个丫鬟围着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小主子,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慕荷坐在窗边绣墩上,就着明亮的烛火飞针走线。她手中是一双快要完工的虎头鞋,金丝银线绣出的虎目炯炯有神,虎须根根分明,煞是可爱。
“楚娘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春桃轻声赞叹,“小公子穿上这鞋,定像个小将军般威风。”
话音未落,竹帘轻响,冯蕊牵着秋棠蹦蹦跳跳地跑进来。
小姑娘一眼就瞧见摇篮里的王旭,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扑到跟前,却又怕惊扰了熟睡的婴孩,只敢用指尖轻轻触碰那软糯的小手。
“小蕊怎么还没歇息?”慕荷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冯蕊身边,温柔地替她理了理跑乱的鬓发。
小姑娘抬起头,大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慕荷姐姐,我想哥哥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元日他都没来看我…”说着说着,声音便带上了哭腔。
慕荷心头一软,将冯蕊揽入怀中。
她知道冯璋被王玉瑱送进了秦怀道的亲卫营,具体情形却不甚清楚。
慕荷指尖轻抚着女孩颤抖的背脊,柔声安慰:“明日姐姐就去请大嫂帮忙打听,可好?”
冯蕊既期待又不安地绞着衣角,慕荷不待她开口,便笑着转移话题:“瞧我们小蕊今日的发髻梳得真好看,是谁的手艺这般巧?”
正说笑间,杜氏扶着侍女的手走进院来。老夫人一眼就瞧见摇篮里的孙儿,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我的旭儿今日可乖?”
她接过春桃递来的茶盏,对慕荷道:“你父亲本要亲自过来,偏今日事务繁杂,下值晚了些。他让我传话,明日你们娘俩到东跨院用膳,他可是想孙子想得紧呢。”
杜氏话风一转,不由得发起牢骚:“唉,二郎也真是的,走了两个月就来了一封信,也不知道那破地方有什么吸引他的。”
“许是玉郎因族兄过世太过伤心,想离开长安缓解一下心情吧。”慕荷懂事的为其开脱。
“你还给他说话,我这还不是心疼你们娘俩!”杜氏故作生气的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慕荷的额头。
后者抱着杜氏,两人宛如亲生母女般亲昵。
“记得明日带旭儿去东跨院用膳…”临走前,杜氏还特意叮嘱。
慕荷含笑应下,心中暖意融融。烛光将她的侧影投在窗上,一针一线继续绣着那双虎头鞋,每一针都带着对孩儿最深的祝福。
夜渐深了,而这座院落里的温情,却比烛火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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