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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公府的内宅,比之外院,更显森然。
一路行去,抄手游廊下的甲士比家丁还多,投来的目光锐利如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经沙场的铁锈味。这里不像是一座国公府,更像是一座壁垒森严的军镇。
郑威在前面领路,一言不发,那张跋扈的脸此刻绷得死紧,再无半分先前的嚣张,只剩下压抑的屈辱和畏惧。
陆羽跟在后面,步履从容,月白襕衫在这一片肃杀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目光没有四处乱瞟,却将周遭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郑家,外松内紧,看似豪门,实则骨子里依旧是关陇武勋的做派。能与裴炎结盟,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穿过三道垂花门,来到一处阔大的书房前。门前站着两名不怒自威的老卒,腰间的横刀刀柄,已被手掌磨得油光发亮。
郑威在门前停下,不敢进去,只是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父亲,人……带来了。”
“让他进来。”
书房里,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让门外的郑威浑身一颤,如蒙大赦般地退到了一旁。
陆羽整了整衣衫,迈步而入。
书房极大,四壁皆是顶到房梁的书架,却不显文气,反而因那些书架间悬挂的弓弩、甲胄,而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气。
一名身穿常服、须发半白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临摹着一幅舆图。他身形高大,即便只是站着,也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陆羽的视线中,此人头顶的数据清晰无比。
【姓名】:郑元义
【身份】:郑国公,左武卫大将军
【气运】:镇宅石狮(赤金)- 气运值8888\/(国朝旧勋,根基深厚,与国同休,然盛极必衰,已有裂痕。)
【当前情感】:【盛怒(深红)】、【审视(黄)】、【一丝忧虑(淡蓝)】
赤金级别的气运,仅次于武则天的天命凤凰。果然是条真老虎。
但那抹“忧虑”,却像金甲上的一丝裂缝,耐人寻味。
陆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欣赏一幅画。
他不说话,郑国公也就不转身,只是继续用笔尖,在舆图上缓缓勾勒。书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比的是耐心,是气度。
寻常小官,在此等压力之下,早已冷汗涔涔,手足无措。可陆羽,偏偏就这么站着,神情自若,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终于,郑元义落下了最后一笔。
他缓缓转过身,一双鹰隼般的眸子,落在了陆羽身上。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审视一柄刀,掂量它的分量,判断它的锋芒。
“就是你,在我郑家,打了我的儿子,撕了公主的信物?”郑元义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可越是平淡,那其中蕴含的压力就越是惊人。
“国公爷说笑了。”陆羽拱了拱手,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和煦笑容,“在下只是与令郎,探讨了一下诗词。至于公主的信物,乃是在下不慎污损,心中惶恐,这才不得不将其收起,准备回头向公主殿下请罪。”
他避重就轻,将“打脸”说成“探讨”,将“撕毁”说成“污损”,言辞谦卑,滴水不漏。
郑元义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戎马一生,见过无数人。有阿谀奉承的,有慷慨激昂的,有色厉内荏的,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城府的年轻人。
“探讨诗词?”郑元义冷笑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我儿郑威,斗鸡走狗天下第一,诗词文章狗屁不通。你与他探讨诗词,莫不是在教他对对子?”
这话说得粗俗,却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儿子的不堪,反倒显得坦荡。
“坐。”
陆羽也不客气,依言坐下。
立刻有侍女奉上茶来。茶是好茶,汤色碧绿,香气清幽。
陆羽端起茶杯,却不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
“年轻人,本国公不喜欢绕弯子。”郑元义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陆羽的脸,“你今日来,究竟想做什么?你背后的人,又想做什么?”
他开门见山,直接将问题挑明。
“国公爷误会了。”陆羽放下茶杯,抬起眼,迎上那锐利的目光,笑容不减,“在下今日来,只为两件事。第一,探望故友王勃。第二,替公主殿下,讨一笔旧债。”
“旧债?”郑元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三年前,公主殿下曾赏赐王勃五百金,此事,国公爷想必是知道的。”
郑元义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当年王勃私杀官奴,本是死罪,是他看在裴相的面子上,动用关系将其捞了出来,安排在府中做个西席,名为收留,实为软禁。至于那五百金,他更是心知肚明,那是太平公主用来羞辱王勃,也是用来敲打他们这些与王勃有牵扯的旧臣的。
“那又如何?”
“不如何。”陆羽摊了摊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王勃如今身无分文,这笔债,自然只能落在收留他的郑家头上。在下来时,公主殿下说了,连本带利,一共是八百金。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抹个零头,就算七百五十金吧。”
“噗——”
站在门外偷听的郑威,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喷出来。
他爹是谁?当朝国公,大将军!这小子是疯了吗?跑到国公府里,张口就要七百五十金?这是讨债,还是抢钱?
郑元义也被气笑了。
他看着陆羽,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年轻人,你可知,上一个敢这么跟本国公说话的人,坟头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书房里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那两名侍立在旁的老卒,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
陆羽却像是没感觉到那股杀气,反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国公爷威名,在下早有耳闻。只是……”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变得幽深。
“只是在下也听说,郑家如今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郑元义的瞳孔,猛地一缩。
“北境军资亏空,裴相国力主彻查,此事,国公爷想必比我更清楚。”陆羽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您老的门生故旧,在北境当差的可不少。这账,要是真一笔一笔地查下去,到时候要补的窟窿,怕是不止七百五十金吧?”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郑元义的脑海中炸响。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震惊。
北境军资亏空一事,乃是朝中绝密!是裴炎和他几个心腹,关起门来商议的对策。眼前这个小小的八品官,他是如何得知的?
【叮!目标人物郑元义情感状态发生剧烈波动!】
【当前情感】:【盛怒(深红)】->【极度惊骇(紫)】、【杀意(赤红)】、【强烈忌惮(深黄)】
陆羽的心中,稳如老狗。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历史上的高宗末年,裴炎为了打击政敌,同时巩固自己的权力,确实掀起了一场针对边军将领的清查风暴。郑家作为关陇武勋的代表,首当其冲。
这是悬在郑元义头顶的,一把真正的利剑。
“你……究竟是谁?”郑元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只是一个,能帮国公爷看到这把剑的人。”陆羽靠回椅背,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他咂了咂嘴,像是品味,又像是嫌弃。
“国公府的茶,是不错。就是喝起来,有点烫嘴,也……烫心。”
郑元义死死地盯着陆羽,胸口剧烈起伏。他心中的杀意,在疯狂翻涌。他只要一声令下,眼前这个年轻人,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可他不敢。
对方既然能知道军资亏空的绝密,就意味着,他背后站着的人,已经将目光,死死地钉在了自己身上。
杀了这个信使,只会引来更猛烈的风暴。
“你想要什么?”许久,郑元义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知道,对方抛出这个重磅消息,绝不是为了那区区七百五十金。
“我想要的,很简单。”陆羽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王勃,我要带走。他与郑家的所有契约,一笔勾销。”
郑元义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一个王勃,跟整个家族的安危比起来,无足轻重。
“第二,那七百五十金,我不要了。”陆羽笑了笑,“我这个人,不喜欢钱,我喜欢交朋友。我要用这笔钱,跟国公爷,交个朋友。”
郑元义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朋友?一个随时能捅自己一刀的朋友?
“第三……”陆羽收起笑容,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看着郑元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国公爷,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裴相国,送上路。”
死寂。
整个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的郑威,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无人色。
那两名老卒,握着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郑元义更是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看着陆羽,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背叛裴炎?
那可是他几十年来的盟友,是整个关陇集团的领袖!让他背叛裴炎,不啻于让他自断臂膀!
“你疯了!”郑元义几乎是咆哮出声。
“我没疯。”陆羽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疯的是这个世道。国公爷,你以为裴相国查北境军资,真是为了国朝纲纪?他是在削藩!是在清除所有不听话的武勋势力,为你我这种旧时代的残党,准备好棺材!”
“他需要一场大功,来堵住天后的嘴,来稳固他百官之首的地位。而你们这些人的脑袋,就是他最好的投名状!”
陆羽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北境的位置。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他来清算你,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他转过头,看着失魂落魄的郑元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国公爷,这笔买卖,可比那七百五十金,划算多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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