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姐带来的信息,如同一幅宏大的拼图,瞬间将过去零散的线索、父亲模糊的身影、以及他们自身能力的来源,串联成了一个令人震撼却又逻辑严密的整体。城市是共鸣箱,情感是频率,能力者是调音师,而父亲林建国,则可能是那个在灾难中挺身而出、以自身化为镇石的悲壮英雄。
这个认知,让事务所接下来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上了不同的重量。他们不再仅仅是处理“怪事”的奇人异士,而是在继承一项未竟的、关乎整座城市精神健康的伟业。寻找父亲,也因此具有了双重意义——既是骨肉亲情的呼唤,也是对城市核心“病灶”的探寻。
目标区域——那片位于城市西北角、可能存在父亲频率信号的老别墅区,被苏晓标记在事务所最大的电子地图上,如同一片等待探索的未知海域。然而,与之前处理具体地点能量淤塞不同,这次他们要寻找的是一个移动的、微弱的、特定的“频率信号”,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点五平方公里,靠我们几个用腿去摸,摸到猴年马月?”顾小飞看着地图直嘬牙花子,“而且那信号还时有时无,会移动,这咋找?”
苏晓已经开始了她的工作,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调取着那片区域所有的公开数据、卫星遥感图、甚至是一些老旧的城市规划档案。“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初步的筛选模型。赵姐提供的频率特征参数是关键。我们可以尝试利用这个参数,反向扫描那片区域的历史能量波动数据,寻找匹配度最高的点位,哪怕只是瞬时的,也能缩小范围。”
她看向林小满和老周:“但最终,精确的定位和确认,恐怕还需要依靠你们两位的‘现场聆听’。尤其是小满,你对‘小事能量’频率的亲和力,可能是最灵敏的‘接收器’。”
林小满点点头,他明白,技术手段是辅助,真正的关键,在于他们能否“听”懂城市在这片区域发出的、属于父亲的那个独特“音符”。
在苏晓构建模型、筛选可疑区域的几天里,林小满几乎将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做一件事——冥想与聆听。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触发能力去听吐槽或看细节,而是尝试主动地、有意识地去调整自己的感知频率,去捕捉城市背景噪音中那些更细微、更独特的“声音”。
他坐在事务所里,抚摸着“老板”,闭上眼睛,将精神感知如同涟漪般扩散出去。起初,涌入脑海的是庞杂无比的喧嚣:隔壁夫妻为琐事的低语争吵,街上车辆驶过的烦躁波动,写字楼里键盘敲击的焦虑节奏,公园里老人下棋的悠闲频率……这些构成了城市最基本、也最混乱的“白噪音”。
他努力在这些噪音中分辨、过滤。他回想起处理过的每一个案例:红光厂那沉重压抑的低频,十字路口尖锐惊恐的脉冲,逸庐那层层叠叠如老旧唱片的杂音,童谣那稚嫩悲伤的旋律……每一种“不谐和音”都有其独特的频率特征。
那么,父亲的呢?赵姐说,是“基础安定频率”,是倾向于稳定、平和、带有抚慰意味的。这让他不由得想起老周在修复怀表、安抚洋房记忆时,所散发出的那种精微而温暖的能量波动,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开始尝试在脑海中构建一个“安定频率”的模型,想象着那是如同春日阳光般和煦、如同深海般宁静、又如同父亲宽厚手掌般可靠的波动。他将自己的精神频率,小心翼翼地向着这个方向调整、靠近。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比使用任何一次主动能力都要疲惫。常常几个小时下来,林小满只觉得头痛欲裂,精神恍惚。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这是找到父亲的必经之路。
老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每天默默地给林小满泡上一杯安神的参茶,有时会坐在他旁边,也闭上眼,用他那双已无法大力操作、却对能量本质理解更深的手,虚按在空中,仿佛在帮助稳定周围的能量场,为林小满的“聆听”创造一个更宁静的环境。
“勿要(不要)急,小林,”老周偶尔会低声说,“听声音,要静心。就像我当年学修表,先要听出哪个齿轮的‘滴答’声不对。城市的‘滴答’声多,更要耐心。”
几天后,苏晓的模型初步筛选出了三个能量波动历史数据与目标频率吻合度相对较高的点位,都在那片老别墅区内。虽然无法确定就是信号源,但至少提供了方向。
事务所决定,立即开始实地探查。
第一个点位,是一栋带有独立花园、看起来久无人居的英式老洋房。铁门紧锁,庭院荒芜。
林小满站在门外,屏息凝神,将调整好的感知频率如同触角般探入。他“听”到了老木头在风中呻吟的频率,荒草滋长的杂乱波动,还有一丝……属于漫长等待的、孤寂而疲惫的频率残留,但与赵姐描述的那种“安定”感相去甚远。
“不是这里。”林小满摇摇头,有些失望。
第二个点位,是一个被改造成小众画廊的别墅。里面正在举办一个抽象画展,能量场充斥着各种强烈、矛盾、试图表达却又混乱不堪的艺术情绪频率,同样不是他们寻找的目标。
连续两次失败,让气氛有些沉闷。
第三个点位,隐藏在一片茂密梧桐树的深处,是一栋看起来维护得相当不错、但风格极为简洁朴素的灰墙小楼。楼前有一个小小的、修剪整齐的庭院,种着几株疏朗的翠竹。
刚一靠近这片区域,林小满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同。这里的背景“噪音”似乎天然就低了很多,空气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他心中一动,立刻集中精神,再次进入“聆听”状态。
过滤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过滤掉远处隐约的车流……他努力分辨着。
突然,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音符”,如同深海中的珍珠,悄然映入他的感知!
它不像其他能量那样张扬或混乱,而是内敛、平和、持续地散发着一种如同古老钟声余韵般的安定波动。这波动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仿佛在无形中抚平着空间的褶皱,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其频率特征,与赵姐提供的参数,与林小满这些天在脑海中构建的“安定模型”,高度契合!
“在这里!”林小满猛地睁开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指向那栋灰墙小楼,“我听到了!是那个频率!很弱,但是……很清晰!”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苏晓立刻用便携探测器进行确认,屏幕上的数据曲线虽然微弱,但形态与目标频率惊人一致。“信号强度低于环境背景噪音百分之九十,但特征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应该就是这里,或者信号源的移动轨迹经过了这里!”
顾小飞摩拳擦掌:“总算找到了!现在怎么办?敲门?”
老周却拦住了他,神色凝重地打量着这小楼和庭院,摇了摇头:“勿要(不要)莽撞。格个(这个)地方……有点古怪。格频率(这频率)是安定的,但好像……被什么东西‘框’住了,出不来,也进不去太深。”
林小满也感觉到了。那安定的频率仿佛被禁锢在这小楼的范围之内,与外界只有极其微弱的交流,如同一个自我封闭的宁静结界。
寻找的第一步,成功了。他们锁定了与父亲频率关联最紧密的“节点”。
但下一步,如何进入这个看似普通却透着不凡的“结界”,如何与那可能就在里面的、“半透明”的父亲取得联系,成为了摆在面前的全新难题。
城市的韵律近在咫尺,那无声的呼唤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真相,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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