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那雷霆般的“敲山”一击,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随后的几天,城市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镇定剂,那些零散冒头的“镜影”事件如同被掐断了根的野草,迅速枯萎消失。连苏晓监控的各类负面情绪数据曲线,都出现了一个短暂而明显的回落。
表面上看,他们赢得了一场漂亮的战术胜利。
但事务所内的气氛,并未因此变得轻松。恰恰相反,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暴风雨前低气压般的凝重,弥漫在空气里。那是一种猎物被更狡猾、更危险的掠食者盯上后,本能产生的警觉。
林小满的精神力透支比预想的更严重。“真实之刺”的反噬如同附骨之疽,让他时常被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和短暂的感知剥离感折磨。眼前的世界偶尔会失去所有能量的色彩,变回枯燥的物质表象,耳边则只剩下血液奔流的空洞回响。他知道,这是强行越阶使用能力的代价,是身体发出的严厉警告。
但他更在意的,是精神层面那种如影随形的“被注视感”。冰冷,怨毒,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研究性质的探究欲。它不再试图直接侵蚀或挑动,只是沉默地、无处不在的“看着”。这种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正面冲突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老板”变得极其焦躁,不再安心待在口袋里,而是时刻蹲踞在林小满肩头,碧绿的猫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形的空气,喉咙里持续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呼噜声,脊背上的毛常常毫无征兆地炸起。
“它在重新评估我们。”苏晓盯着屏幕上那些看似平稳、深处却暗藏异常波动的能量数据,语气肯定,“‘敲山’行动暴露了我们的部分实力和战术风格,尤其是小满那种基于‘真实意志’的攻击模式。它在分析我们的弱点,寻找下一次攻击的最优解。”
顾小飞难得地安静,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用抹布反复擦拭着他那辆二手电动车的钥匙,眉头拧成了疙瘩。“妈的,这种感觉真憋屈,像被一条看不见的毒蛇缠上了,不知道它啥时候会咬下来,咬哪儿。”
老周则更加沉默。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他的藤椅里,闭着眼,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平放在膝盖上,仿佛老僧入定。但仔细看,能发现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能量场,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将事务所核心区域笼罩其中,隔绝着那无孔不入的“注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临时的“巢穴”提供着最后的庇护与宁静。
“格(这)就是‘对阵’了,”某天傍晚,老周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沙哑,“明刀明枪,反倒痛快。现在这样,拼的是耐心,是定力,是谁先露出破绽。”
他睁开眼,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林小满:“它想找到阿拉(我们)的‘七寸’。阿拉(我们)也得反过来,琢磨琢磨它的‘跟脚’。”
这话点醒了林小满。是啊,不能总是被动接招。父亲笔记中对“噪音”的描述依旧模糊,只知道它是实验泄漏的产物,是秩序的敌人。但它到底是什么?如何产生?除了模仿与破坏,它是否还有其他形态?它的核心驱动究竟是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们对“噪音”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他将这个想法提了出来,事务所的工作重心,随之进行了一次隐秘的调整。明面上,他们依旧处理着那些普通的、与“噪音”无关的邻里委托,维持着“小事事务所”的日常伪装。但暗地里,一场针对“噪音”本身的情报搜集与分析工作,悄然展开。
苏晓开始利用一切可用的数据权限,回溯城市近十年来的各类异常事件记录、环境监测数据、甚至是一些未被官方采纳的民间怪谈,试图从中找出“噪音”活动规律更早期的蛛丝马迹,勾勒其发展轨迹。
林小满则强忍着精神不适,一次次地复盘与“噪音”的每一次交锋记忆,从最初红光厂的淤塞,到艺术中心的污染,再到书店和西区的“镜影”,仔细对比其能量特征、行为模式的演变细节,试图理解其“进化”的逻辑链条。
老周凭借其深厚的生活阅历和对城市脉络的独特理解,提供了许多看似无关、却可能隐含关键信息的市井细节和能量流转的“土法”判断。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在迷雾中拼凑一张缺失了大半的拼图。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连续工作超过十小时的苏晓,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咦。她将两段分别来自五年前和三个月前的、已被标记为“误报”或“设备故障”的城市微弱能量扰动数据调取出来,与“噪音”的能量特征进行比对。
“看这里,”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指着屏幕上放大后几乎重叠的三条波形边缘,“虽然强度天差地别,但这种独特的频率‘锯齿’结构和能量衰减模式……高度相似!五年前那次,发生在城北一个废弃的化工厂区;三个月前那次,在东区的一个大型数据中心附近!”
林小满立刻凑过去,凝神感知那两段历史数据残留的微弱信息。没错!尽管极其微弱,但那冰冷的、充满无序破坏欲的“意图”痕迹,与“噪音”同源!
“它不是在实验泄漏后才突然出现的,”林小满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它可能……一直以某种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形式存在着!十年的实验泄漏,不是创造了它,而是……如同往一堆濒临燃点的干柴上,扔下了一颗火星,让它彻底被‘激活’和‘放大’了!”
这个推测令人不寒而栗。如果“噪音”的根源更深,那么父亲当年试图构建的“情绪平衡场”,其目的或许不仅仅是调和负面情绪,更深层的,可能是为了抑制这种潜藏在城市根基深处的、古老的“无序之毒”?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蜷缩在林小满肩头的“老板”,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全身毛发根根倒竖,猛地从林小满肩头跳下,窜到了房间最高的书架上,碧绿的猫眼死死盯住窗外某个方向,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厌恶。
几乎同时,林小满、老周、苏晓三人,也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明确“标记”意味的冰冷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轻柔却坚定地拂过事务所的外墙。
它来了。不是攻击,更像是一次……近距离的“扫描”。
“稳住!”老周低喝一声,周身那稳定的能量场瞬间加强。
那冰冷的“扫描”持续了大约三秒,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老板”还在书架上发出威胁的低吼。
顾小飞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胳膊:“刚……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苏晓脸色发白,快速检查着探测器记录:“无法追踪来源……能量层级不高,但……穿透性极强。它好像……只是在确认我们的位置,和……‘感受’我们刚才的研究。”
林小满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深邃的、仿佛隐藏着无数眼睛的夜空。心中的寒意与那股被窥视的黏腻感交织在一起。
它知道他们在调查它了。
短暂的平静彻底被打破。一种清晰的认知浮现在每个人心头——他们与“噪音”之间,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攻防关系,而是一场互相审视、互相算计、不死不休的猎杀与反猎杀。
虎,已在暗处睁开了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它的猎物。
而猎物,也终于在恐惧中,开始尝试着,去窥探猛虎隐藏的真容。真正的战争阴云,此刻才沉沉地压上这座城市的天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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