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停职期间，于急诊抢救室内，“非法”地完成了一例气性坏疽截肢术，再次将一名濒死患者从鬼门关拉回。
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住。
当时场面过于混乱，目击者众多，更何况还有那群前倨后恭、最后差点给林默跪下的医闹家属。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不仅飞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甚至开始在一些本地的医疗论坛和社交媒体上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附一院急诊有个被停职的医生，徒手在抢救室给人锯腿，居然还救活了！”
“真的假的？这么神？不会是炒作吧？”
“千真万确！我二姨的邻居当时就在现场！说那医生年轻得不像话，冷静得吓人！”
“是不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战地医生？好像姓林……”
各种版本的流言越传越离谱，但核心都指向了一点——滨海附一院急诊科，有个能起死回生的年轻神医，而且正被医院领导打压停职。
舆论开始悄然发酵。
医院宣传科的电话很快就被打爆，本地一些医疗自媒体小编也闻风而动，试图挖掘更多内幕。
而与此同时，在医院行政楼顶层的会议室里，一场气氛凝重的高层会议正在召开。
院长陈国栋主持会议，副院长赵启明、医务科科长、护理部主任、以及几位重要临床科室的主任赫然在列。苏晚晴作为急诊科行政代表，也被要求列席。
会议的焦点，毫无疑问，就是林默。
赵启明副院长脸色铁青，将一叠材料重重摔在会议桌上。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抖，“这个林默，眼里还有没有医院纪律？还有没有组织原则？明确勒令他停职配合调查，他倒好，变本加厉！直接在抢救室里动刀动锯！他把医院当成什么地方？法外之地吗？！”
他猛地看向苏晚晴：“苏主任！当时你也在现场！为什么不阻止？反而再次纵容他甚至协助他？你还有没有一点行政管理人员的觉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晴身上。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她的姿态依旧从容，但眼神坚定：“赵院长，各位领导。当时情况危急，患者确诊气性坏疽已引发感染性休克，生命体征急速恶化，转运手术室根本来不及。任何延误都意味着死亡。林默医生的判断完全正确，操作及时精准，成功挽救了患者的生命。我认为，在那种极端情况下，追究程序正确与否已失去意义，生命权高于一切。”
“生命权高于一切？”赵启明冷笑一声，“好一个生命权高于一切！如果每个医生都打着‘生命权高于一切’的旗号肆意妄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那还要我们这些管理层干什么？还要医疗核心制度干什么？医院岂不是乱了套！”
“我承认林默医生的行为确实违反了常规流程。”苏晚晴毫不退让，“但他的两次违规操作，结果都是成功挽救了两条本该逝去的生命。这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吗？说明他的技术水平和临场判断，已经超出了我们常规制度的框架所能衡量的范围。我们的制度，是否也应该为这种极端罕见的情况，保留一丝弹性？”
“弹性？”赵启明声音拔高，“给他弹性？然后呢？下次他是不是就敢在门诊大厅做开胸手术了？苏主任，你不要因为……”
“老赵，稍安勿躁。”主位上的院长陈国栋终于开口了。他年纪约莫六十，头发花白，面容儒雅，但眼神深邃，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会议室安静下来。
陈院长缓缓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桌面上关于林默的简历和那两份事件报告上。
“林默，原无国界医生组织成员，曾在北非、中东多个战乱地区服务超过三年，处理过大量极端条件下的战创伤……”他慢慢念着简历上的内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两次事件，一次床旁钻孔减压，一次抢救室截肢，都成功了。而且，据神经外科和老刘（骨科主任）反馈，操作水准极高，甚至堪称完美。”
他抬起眼，看向众人：“这样一位医生，你们觉得，他是莽撞无知，还是艺高人胆大？”
医务科科长推了推眼镜，谨慎地道：“院长，技术好固然难得，但规矩就是规矩。今天我们可以为他破例，明天就会有其他医生效仿，长远来看，不利于管理，医疗风险也会激增。”
骨科主任则沉吟道：“技术确实是顶级的。气性坏疽截肢，那种环境下，又快又准，我没把握做得比他更好。这样的人才……因为程序问题一棍子打死，可惜了。”
其他主任也纷纷发表意见，有支持严惩以儆效尤的，也有惜才认为应该给予特殊通道的。
会议陷入了僵持。
就在这时，陈院长的秘书轻轻推门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并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他。
陈院长看着屏幕，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又缓缓舒展开，甚至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
屏幕上显示的是本地一个热门论坛的界面，一个标题被加红置顶——《现实版神医？滨海附一院年轻医生停职期间抢救室锯腿救人，反遭院方打压！》
下面跟帖已经盖起了高楼。
“牛逼！这才是真医生！”
“医院领导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好的医生停职？”
“听说是因为之前救人没按规矩办事……”
“规矩比人命重要？什么狗屁规矩！”
“求神医名字！以后生病就找他！”
舆论的风向，几乎是一边倒地倾向于林默。
赵启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是恶意炒作！给我们医院施压！必须立刻公关澄清！”
“澄清？”陈院长笑了笑，放下平板，“澄清什么？澄清我们确实停职了一位连续救了两位危重病人的医生？还是澄清我们的流程完美无缺，但病人差点因为流程而死？”
赵启明一时语塞。
陈院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诸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仅仅是内部处理一个违规医生那么简单了。舆论已经起来了，而且站在他那边。为什么？因为老百姓认死理——能救命的就是好医生！”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然，规矩不能废。但人才也不能埋没，更不能寒了人心，尤其是这种有着非凡技术和一颗救人之心的医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
“林默医生的两次行为，确实严重违规。”陈院长缓缓道，“予以通报批评，扣发当月绩效，并责令其深入学习医疗核心制度，写出深刻检查。”
赵启明听到这里，脸色稍缓，但知道肯定还有下文。
“但是，”陈院长话锋一转，“鉴于其挽救生命的事实确凿，技术水准获得业内专家（其他科室主任）认可，且目前舆情特殊，经院领导班子讨论决定——”
“暂停职处分即日解除。林默医生调离急诊科。”
调离急诊科？
苏晚晴心中一紧。这算是发配吗？
陈院长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一位一直沉默不语、气质沉稳的中年女医生身上。
“林默医生，调入心胸外科。由心胸外科主任，秦雪教授亲自负责带教和考核。”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心胸外科！
秦雪教授！
那可是医院最顶尖、手术难度最高、同时也是要求最苛刻的王牌科室之一！主任秦雪更是全国闻名的心外专家，以技术高超、性格严厉、不苟言笑着称。被她“带教考核”，对于年轻医生来说，既是天堂也是地狱——能学到真本事，但也可能被折磨得脱层皮。
这哪里是发配？这分明是明降暗升，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和使用！既把林默从风口浪尖的急诊科暂时挪开，又给了他一个更能发挥其技术优势的顶级平台，同时还让以严格着称的秦雪来管束他，堵住了赵启明等人的嘴！
一石三鸟！
赵启明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出什么。他知道，这已经是院长在平衡各方之后的最好方案了。再反对，就是不识大体了。
苏晚晴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对陈院长的老辣深感佩服。
“至于那两份病历，”陈院长最后补充道，“医务科组织专家重新评估，尤其是手术过程，作为特殊案例存档研究。相关家属的工作，宣传科和医务科配合做好沟通，不要扩大化。”
散会后，苏晚晴走出会议室，心情复杂。
林默去了心外，那里舞台更大，但挑战也更大。秦主任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而且，赵副院长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她拿出手机，想给林默发个信息通知他这个决定，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摇摇头，收起手机，走向急诊科。
或许，亲自去告诉他比较好。
而此刻，还在急诊科角落里“整理病历”的林默，对此一无所知。他正默默地在脑海中，利用【苍生医典】，复盘着那台气性坏疽截肢术的每一个细节，思考着如果条件更好，该如何做得更完美。
对于即将到来的新挑战，他隐隐有所预感，却并无畏惧。
只要手还能握住手术刀，只要还能治病救人，去哪里，都一样。
他的战场，从来就不局限于一个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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