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港的晨雾还未散尽，阿砚已站在码头的最高处。脚下的青石板带着夜露的微凉，指尖拂过栏杆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那光里有东域晨露的清透，有虚空星砂的幽蓝，还有西陆火山岩反射的暖橙，像把三族的色彩都揉进了这一瞬的晨光里。
“主事，西陆的‘焰羽鸟’商队到了！”学徒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手里举着块火红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展翅的飞鸟，边缘还留着火山岩特有的粗糙质感，“他们带了整整三船的火山蜜和焰绒棉，说要换我们的两生花蜜饯和星纱布！”
阿砚接过令牌，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带着西陆火山的余温。他望向海平面，果然见三艘挂着火焰纹旗帜的大船正破开晨雾驶来，船帆上的焰羽鸟图案在风中猎猎作响，与港口上空飘荡的东域龙旗、虚空星轨旗交相辉映。
“通知下去，”阿砚转身道，“让饴糖坊的张师傅把新做的两生花蜜饯搬出来，星纱坊的李婶带十名绣娘去验货——对了，把虚空来的星染师也请过来，西陆人不是想在焰绒棉上绣星纹吗？正好让他们现场试试。”
学徒刚跑远，身后就传来熟悉的笑声。阿砚回头，见星学院的白老正拄着星木拐杖走来，杖头镶嵌的星晶在晨光中流转着淡紫色的光。“又在忙乎你的‘三界生意’？”白老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落在渐渐靠岸的西陆商船上，“我刚从共祭林过来，那些小家伙把世界箱塞得快满了，说是要给西陆朋友看咱们东域的‘宝贝’。”
阿砚笑着点头：“孩子们昨晚就没睡好，把自己画的‘三族图谱’也塞进去了，说要让焰羽鸟商队带回去给西陆的孩子瞧瞧。”他顿了顿，看向白老，“您觉得，咱们这贸易港，是不是该添个‘三界工坊’了？专门做三族融合的物件。”
白老眼睛一亮，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星晶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正想跟你说这事！昨天虚空的星织者送来一批星蚕丝，西陆的焰绒棉又极保暖，要是用东域的云锦技法织在一起，做出来的料子怕是能抵御极寒极热。还有那火山蜜，混着咱们的两生花蜜，说不定能酿出有星纹的酒！”
说话间，西陆商队的首领已带着人踏上码头。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腰间挂着串火山石串成的项链，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的声响。他看到阿砚，爽朗地大笑起来，张开双臂行了个西陆的抱肩礼：“阿砚主事！三个月不见，你这港口又热闹了不少！”
“蒙克首领，一路辛苦。”阿砚回以抱拳礼，又指了指身后赶来的星染师，“这位是虚空来的星染师，您要的星纹焰绒棉，今天就能出样品。”
蒙克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抓住星染师的手：“太好了！我们部落的孩子早就盼着能穿带星纹的衣裳了！上次你们送的星纱帕，现在是部落里最珍贵的礼物！”
说话间，码头已热闹起来。西陆的伙计们扛着陶罐上岸，里面装的火山蜜泛着琥珀色的光，引得饴糖坊的张师傅直搓手；东域的绣娘们提着竹篮，里面是染成金紫两色的丝线，正和西陆的织工比划着花纹样式；虚空的星染师则铺开星砂染盘，指尖沾着星液在焰绒棉上一点，立刻浮现出淡蓝色的星芒图案，看得西陆人连连惊呼。
“阿砚主事，你看这个！”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东域小姑娘举着个木盒跑过来，盒子里装着几块彩色的石头，“这是我跟虚空的阿星、西陆的小火焰一起捡的！东域的青石板、虚空的星砾、西陆的火山岩，我们把它们磨成粉混在一起，居然能画出会发光的画！”
阿砚接过木盒，只见三块碎石粉末在阳光下交融，折射出虹彩般的光。蒙克凑过来看了，伸手就要摸：“这可是好东西！我们部落的萨满肯定喜欢，能不能给我留点？”
“得问孩子们愿不愿意。”阿砚笑着把盒子递回去，小姑娘却很大方地抓了一把塞进蒙克手里：“给你！反正我们还能再捡！”
白老在一旁看得点头：“这就是‘同园生’的意思了。石头本是死物，可经了孩子们的手，就有了活气。”
正午时分，贸易港的中央广场摆起了长桌。东域的桂花糕、虚空的星果干、西陆的火山饼层层叠叠摆了满桌，三族的人围坐在一起，语言不通就靠手势比划，笑声却格外一致。蒙克捧着碗两生花蜜酿的酒，喝得满脸通红，拍着阿砚的肩膀喊：“明年！明年我带西陆的孩子来！让他们跟你们的娃娃一起爬星木！”
“一言为定！”阿砚举杯回应，目光扫过广场上的景象——东域的绣娘正教西陆的织工用花绷，虚空的星染师在教孩子们用星砂画画，连最不苟言笑的钱庄掌柜，都在跟西陆的商人比划着算盘。远处的共祭林里，世界箱的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织成一张闪烁的网，把所有人都罩在其中。
午后，蒙克商队准备返程时，孩子们突然拥了过来，把世界箱抬到了船上。“这里面有我们给西陆小朋友的信！”东域的小姑娘踮着脚喊，“还有星木的种子，能在火山边种活吗？”西陆的小火焰举着块火山岩回赠：“这个给你们！能在上面画画！”
蒙克看着被孩子们围住的世界箱，突然对阿砚说：“我现在信你说的了。以前总觉得东域的水太软，虚空的星太凉，不如我们西陆的火山实在。可现在才明白，软水能润田，凉星能指路，火山能暖土，少了哪个都不行。”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块暗红色的石头递给阿砚，“这是我们火山深处的‘地心玉’，能聚热，冬天揣在怀里暖得很。下次你们的两生花结果了，用这个温一温花蜜，肯定更甜。”
阿砚接过地心玉，触手果然温热。他回赠了一罐两生花蜜：“明年春天，我们的星纱坊就能织出焰绒棉星纹布了，到时候给你们部落的老人做件衣裳，又暖又轻。”
大船缓缓驶离码头时，蒙克站在船头挥手，西陆的伙计们唱起了雄浑的歌谣，东域的孩子们立刻用民谣应和，虚空的星染师吹起了星笛，三种声音在海面上交织，惊起一群海鸟，绕着船帆盘旋。
阿砚站在码头上，看着船影渐渐融进夕阳里，怀里的地心玉暖烘烘的。白老走到他身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你看，路这不就铺起来了？用星砂铺的，用花蜜粘的，用火山石压的，结实着呢。”
阿砚低头笑了，指尖的地心玉折射出的光，与远处共祭林的星光、码头的灯笼光融在一起，在地上汇成一条光带，从东域的海岸，连向虚空的星雾，一直延伸到西陆的火山脚下。他知道，这光带会越来越宽，越来越亮，把所有曾经遥远的世界，都连成一片真正的家园。
夜幕降临时，阿砚回到共祭林，见世界箱的缝隙里又透出了新的光——那是西陆地心玉与东域两生花、虚空星砂产生的共鸣。他伸手抚过箱面，仿佛能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东域的、虚空的、西陆的，混在一起，像首最动听的歌。
“还愣着干什么？”白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界工坊的图纸都画好了，要不要一起看看？”
阿砚转过身，与白老并肩往回走。星木的枝叶在他们头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远方的潮声。他知道，第七十四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故事里，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光、更多的温暖，沿着那条用信任与善意铺就的路，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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