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那不是一个声音。
那是一缕念头，一个不屈的、疯狂的、在绝望的废墟上开出的……最决绝的……花。
它像一把冰冷的、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归墟”最古老的、最神圣的……法则。
归墟之主，愣住了。
她那张神圣而威严的脸上，那双倒映着永恒星空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错愕。
她看着他。
看着这尊被钉死在原地的、通体漆黑的雕塑。看着他那只抬起的、干瘪的、指向自己的左手。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一个即将被永恒囚禁的“囚徒”，一个得到了解脱机会的“可怜人”，为什么会……拒绝？
为什么，会提出一个……连她，这个“归墟”本身，都无法想象的……疯狂选项？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里，那古老的威严，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这是‘交易’。是‘归墟’最根本的法则。没有第三个选项。只有……‘交换’。”
陈九的那缕念头，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自嘲的、却又无比坚定的……笑意。
“不。”
他的意念，再次，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你说的，是旧的‘法则’。是已经被青具捞尸人，被我们，亲手……打破的‘法则’。”
“一个破碎的棋盘，为什么还要遵守旧的棋路？”
他的念头，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所有虚伪的表象，直指问题的核心。
“第一个选择，我留下来。这不是‘交换’，这是‘囚禁’。我用自己的自由，去换一个暂时的‘稳定’。这不公平。”
“第二个选择，你留下来。这更不是‘交换’，这是‘牺牲’。你用你的新生，去换我的自由。这不公平。”
“我，陈九。一路走来，从忘川河到无脸村，从婴孩树林到这白骨城。我失去了一切，也被夺走了一切。我比任何人都懂‘等价交换’这四个字的……分量。”
“所以，我不要你的‘牺牲’。我也不要你的‘施舍’。”
“我要的，是一场……真正的、公平的……‘交易’。”
归墟之主，沉默了。
她那双古老的眼眸里，风暴在汇聚。她能感觉到，陈九的这缕念头，正在挑战她存在的根基，挑战她作为“规则”本身的……权威。
但她，却无法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旧的规则，已经碎了。
“你的‘交易’……是什么？”她缓缓地，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的……审视。
陈九的那只左手，再次，动了。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
“我，不留下。”
然后，他指了指，她。
“你，也不留下。”
最后，他用尽全部的意志，指向了那柄穿透他胸膛、钉死在王座残骸上的……镇龙钩。
“它，也不留下。”
“我们三个，一起……离开这里。”
“轰——！！！”
如果说，陈九之前的质问，是一把刀。
那么，他这个提议，就是一颗……投入了这片死寂宇宙的……核弹。
整个“归墟”，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些跪伏在地的怨灵，发出了不安的、恐惧的哀嚎。那些灰白色的平台，表面浮现出了一道道混乱的、不稳定的裂纹。
这……已经超出了“交易”的范畴。
这是……“背叛”！
是对“归墟”最根本的、所有逝去之物必须回归于此的……法则的，彻底背叛！
“你疯了！！”归墟之主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属于“神明”的……愤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归墟’是‘终点’！是‘归宿’！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旅馆！”
“我知道。”陈九的念头，依旧平静，依旧坚定。“但‘归墟’的墙壁，已经破了。不是吗？”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些正在愈合的、却依旧留下疤痕的……空间裂缝。
“与其被动地等待下一次的崩塌，不如……主动地，去‘修复’它。”
“你，是‘归墟之主’，是‘净化’与‘秩序’的化身。你代表着‘归墟’的‘阳’面。”
“我，”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是这柄‘破封钩’的‘容器’，是‘封印’与‘怨念’的化身。我代表着‘归墟’的‘阴’面。”
“我们，就是‘归墟’本身，一个完整的、阴阳平衡的……‘缩影’。”
“我要做的，不是带着‘锁’逃跑。而是……以我身为‘锚’，以你身为‘引’，将‘归墟’的一部分力量，带到那个被污染的、失衡的……现实世界去。”
“让‘归墟’，不再仅仅是‘终点’。也让它成为……‘平衡’。”
“让该结束的，结束。让该开始的，开始。”
“这，就是我的‘交易’。我付出的代价，是成为行走在人间的‘归墟’，永远地背负着这柄‘锁’，去处理那些……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异常’。而你，得到的，是一个修复世界、也……重获自由的机会。”
“这个‘交易’……够不够公平？”
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死寂。
归墟之主，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陈九，看着这个浑身插满了骨刺、被钉死在原地、却依旧敢于向整个世界宣战的……男人。
她那双倒映着永恒星空的眼眸里，那冰冷的、古老的威严，正在一层层地，剥落。
露出的，是那双属于“林瑶”的、充满了震惊、感动、和一丝……无法言喻的……崇拜的眼睛。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太大胆了。
太……不可思议了。
但，它也是……唯一的出路。
一个，能让她，也让他，都得到“救赎”的……出路。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仿佛一个纪元，都悄然流逝。
最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不是一个“归墟之主”对“棋子”的许可。
那是一个“林瑶”，对一个愿意为她、也为世界，赌上一切的……男人的，最深沉的……回应。
“好。”
一个字。
却重若万钧。
她缓缓地，伸出了那只完美无瑕的、仿佛由月光雕琢而成的……玉手。
然后，在陈九那缕念动的注视下，她……握住了。
握住了那柄穿透他胸膛的、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镇龙钩。
“嗡——！！！”
在两人的手，通过这柄凶器，接触的瞬间。
整个“归墟”，都发出了……一声满足的、仿佛找到了最终归宿的……叹息。
黑色的煞气，像一条条拥有生命的、冰冷的毒蛇，从陈九的身体里，顺着镇龙钩，涌向了林瑶的手。
金白色的净化之光，如同温暖的、神圣的溪流，从林瑶的身体里，顺着镇龙钩，流向了陈九的身体。
它们没有互相排斥，也没有互相湮灭。
它们……“纠缠”在了一起。
在那柄古老的、承载了无数怨念的钩子上，黑色与白色，阴与阳，封印与净化，以一种最原始、最根本的方式，疯狂地，交织，融合。
最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力量。
那是一种……混沌的、仿佛包含了生与死、光与暗所有可能性的……“灰色”。
陈九的身体，在这股灰色力量的冲刷下，那层覆盖在他身上的黑色煞气，缓缓地，褪去，露出了他那张虽然干瘪、却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
林瑶的身上，那股神圣而威严的气息，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多了一丝……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他们，通过这柄“锁”，被真正地，连接在了一起。
一个全新的、疯狂的、前途未卜的……“共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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