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了,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周泽把最后一点饼干碎屑倒进嘴里,干燥的碎屑卡在喉咙里,他费力地咽下去,感觉像吞下一把沙子。
卧室里传来婷婷细微的咳嗽声,还有陈薇低低的安抚。那孩子的情况又不太好了。周泽没动,只是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他现在对声音很敏感,能分辨出不同状态的呼吸声——将死之人的呼吸是断断续续的漏风,而健康人的呼吸平稳绵长。
他自己的呼吸呢?他很少注意。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不是老张那种刻意放轻的步子,这脚步声有些虚浮,带着水声,走走停停。周泽无声地移动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
一个男人,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头上,正挨家挨户地试图推门。他的手在发抖,眼神涣散,嘴里念念有词。周泽认得他,是住在七楼的一个老师,以前总是西装笔挺,现在却像条丧家之犬。
“开门……求求你们……给点吃的……”他的声音被雨声和雷声掩盖大半,像蚊蚋一样微弱。他推到了周泽的门前,手刚碰到门板——
周泽猛地拉开门。
那老师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倒。他看到周泽手里的斧头,还有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冷得吓人的眼睛,顿时噤声,恐惧地缩起脖子。
“滚。”周泽只说了一个字。
老师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在周泽冰冷的注视下,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了,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中。
周泽关上门,落锁。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手臂上的银纹微微发热。不是对食物的渴望,而是一种……排斥感。对这个软弱、绝望的灵魂的排斥。
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摸出林婉清的日记本。封皮的金属扣已经有些锈蚀,他小心地翻开。那些娟秀的字迹现在看起来格外刺眼,特别是关于“低语”和“模仿”的部分。
“它们在模仿我们……”
周泽想起楼下那个扭曲爬行的人形,想起老张精明的笑容,想起刚才那个老师绝望的眼神。谁在模仿谁?是怪物在模仿人类,还是人类在慢慢变成怪物?
他把日记本收好,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巧克力。这是从刀客那里搜刮来的,他一直舍不得吃。现在他掰下一小块,剩下的重新包好。
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甜得发腻。这种甜味让他想起灾难前的日子,想起学校小卖部里三块钱一块的巧克力棒。王睿总爱抢他的吃,林婉清则会皱着眉说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好。
那些记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他能记起事情,却记不起当时的感受。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雨声中,他似乎听到了别的声音。很轻,但确实存在。不是老鼠,也不是虫子。是一种……拖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的。
他握紧了斧头,银纹又开始微微发热。这次不是排斥,而是一种警觉,像是猎犬闻到了猎物的气息。
那个拖拽声停在了他门口。
没有敲门,没有试探。就在门外停住了。
周泽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他能感觉到门外的东西,不是用耳朵,是用银纹感应到的——一种粘稠的、冰冷的恶意,像沥青一样缓缓流动。
几分钟后,拖拽声再次响起,慢慢远去了。
周泽缓缓吐出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在期待——期待门被撞开,期待一场厮杀,期待用斧头劈开什么东西的触感,期待银纹吞噬时那种冰冷的充实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手臂上那道若隐若现的银纹。
雨还在下,夜还很长。而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不是在镜子里,是在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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