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定位我们！”
通话挂断的刹那，楚灵指尖在虚拟光屏上疾走，一行红色的追踪代码赫然在目。
“线路被他植入了反向追踪程序，他知道我们在这儿。”
墨予白没说话，只是走到吧台边，拿起一只厚重的水晶烟灰缸，在掌心无声地抛了抛。公寓里的空气，随着那烟灰缸的起落，一点点被抽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想干什么？示威？”
“不，”楚灵迅速切断并抹除了所有数据痕迹，光屏恢复了幽蓝的平静，“他是在试探，也是在划定边界。”
他转过身，看着面如死灰的季晨。
“他在告诉我们，乔宇在他的地盘，他说了算。他允许我们通话，是他的‘恩赐’。但如果我们想耍花-花-招，他随时可以掐断一切，让乔宇彻底消失。”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季晨心里刚燃起的那点火苗。
“那……那怎么办？”他声音发抖，“他肯定会监听我们和乔宇的每一次通话。”
“监听就让他听。”
出乎意料，楚灵的脸上反而掠过一抹冷意。
“戏，就是要演给观众看的。他越是想掌控一切，就越容易被表象迷惑。”
他走到季晨面前，视线平直地看着他，开始布置任务。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早中晚三次，准时给乔宇打电话。内容就是拉家常，问他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有没有看书。记住，你的语气要充满关切，但不能流露出任何急躁和仇恨。你要让林谦觉得，你正在慢慢接受现实，甚至为了弟弟，在主动向他示好。”
“这……我做不到……”季晨痛苦地别开脸，不敢与楚灵对视。
一想到林谦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伪善面孔，他就恨不得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喉咙。现在却要他去讨好那个囚禁自己弟弟的恶魔，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做不到也要做！”
一声冷喝自身后响起，墨予白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边，将那只水晶烟灰缸重重地顿在大理石桌面上。
“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季晨心脏一缩。
“你以为楚灵就好受？”墨予白的声音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冰冷的嘲弄，“他每天都要对着那个变态分析你弟弟的心理数据，手把手教他怎么攻破你弟弟的心防，怎么去囚禁他！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做不到？”
这番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季晨的心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楚灵。对方的脸色在灯光下有些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平静。
是啊，最痛苦，最煎熬的人，应该是楚灵才对。
季晨的肩膀垮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对不起……我……我知道了。”
他用力地搓了搓脸，再抬起头时，眼里的屈辱和痛苦被强行压了下去。
“我会演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一场诡异的“对手戏”在三方之间无声上演。
季晨成了最敬业的“亲友团”。
他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乔宇打电话，从三餐食谱聊到天气变化，把一个关心弟弟的哥哥形象扮演得入木三分。
在楚灵的“远程指导”下，他还主动向林谦“请示”，是否可以给乔宇送一些建筑学方面的专业书籍和一台高配置的电脑，给出的理由无可挑剔：“小宇这孩子一天不碰模型就浑身难受，我怕他憋出病来。”
林谦对于这种“识时务”的讨好非常受用。
他不仅同意了，还颇为“大方”地将乔宇从那个令人发疯的纯白色禁闭室，转移到了一个带有书房和落地窗的豪华套间里。从监控里看，那里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模型操作台。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乔宇在哥哥日复一日的安抚和陪伴下，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他开始看书，用电脑建模，甚至在季晨的“鼓励”下，会在林谦端着牛奶进来时，对着监控的方向，扯出一个礼貌生涩的微笑。
这让林谦的控制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愈发相信，在他的“爱”与“绝对保护”下，这只受惊的小鸟，正在慢慢适应他精心打造的黄金鸟笼。
而墨予白这边，对闻殊桐的搜捕也从未停止。
但那个男人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了无音讯。
海市那边传来的消息滴水不漏，闻殊桐的“尸体”已经火化，骨灰由乔家的远亲领走，一场小型的追悼会办得凄凄惨惨，所有流程都毫无破绽。
越是这样，墨予白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预示着更可怕的毁灭。
这天下午，楚灵正通过加密线路，指导乔宇如何“不经意”地在林谦面前，表现出对古典音乐的兴趣，以此来迎合林谦的品味时，林谦的视频通讯却主动弹了出来。
屏幕上，林谦依旧是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指尖正夹着一支纤长的雪茄，却没有点燃，只是把玩着。
“我的顾问先生，你的方法果然有效。”
他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的正是乔宇在房间里安静看书的监控画面。
“小宇今天主动问我，书房里的那套巴赫全集，他可不可以听。你看，他正在主动向我靠近。”
楚灵心里冷哼，脸上却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这是个好现象，林医生。说明你们的关系进入了新的阶段。”
“所以，”林谦将雪茄放在唇边轻嗅了一下，话锋一转，“为了让我们的关系更‘稳固’一些，我需要我们的‘亲友团’，更有诚意地加入进来。”
“什么意思？”楚灵心里咯噔一下。
林谦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推到摄像头前。他的指尖在文件封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像是在为某个宣判敲打前奏。
文件顶端，是几个加粗的宋体大字——
《监护权转让及长期封闭式治疗协议》。
“我希望季晨先生，能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林谦的笑容温和，说出的话却比毒液更恶毒。
“协议内容很简单。鉴于乔宇目前‘精神状态不稳定’，需要专业的心理干预，季晨先生作为他唯一的直系亲属，自愿将乔宇的全部监护权转让给我，并同意由我对他进行‘长期、且完全封闭式’的康复治疗。治疗期间，一切探视、通讯，都需要经过我的书面许可。”
“当然，作为回报，”他停顿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我会保证乔宇的绝对安全，并且，我会负责他未来所有的人生规划。”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占有的狂热。
“简单来说，”他对着镜头，笑得像个终于等到猎物落网的猎人，“我希望季晨先生，能亲手把他的弟弟，‘卖’给我。”
“你做梦！”
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的暴喝从楚灵身后传来。
墨予白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一把夺过笔记本电脑，对着屏幕里那张可憎的笑脸，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谦，你他妈的在找死！”
林谦看到墨予白，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愉悦了。
“墨总，别这么激动。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保障而已。毕竟，一个随时可能被家人带走的‘藏品’，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来‘爱’他，不是吗？”
“你想要身份？好，我给你！”
墨予白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那声巨响让一旁的季晨都吓得一哆嗦。
“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死人’的身份！”
他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着手环下令。
“秦昊！备车！去把傅青辰那个宝贝火箭筒给我拖出来！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他那个乌龟壳到底有多硬！”
墨予白是真的疯了。
他宁可冒着玉石俱焚的风险，也不愿意再忍受林谦的半点挑衅，更不能容忍楚灵再受这种屈辱。
“墨予白！”
楚灵反应极快，从后面猛地冲上去，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死死挂在他的背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往回拖。
“你冷静点！你现在过去，正中他的下怀！他就是想激怒你！”
“我冷静不了！”墨予白胸膛剧烈起伏，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我不能让你再受这种委屈！我不能让季晨签那种东西！”
“我知道！”楚灵把脸死死埋在他的背上，声音因为用力而带着一丝颤抖，“但是强攻不行，我们不能拿乔宇的命去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候，楚灵放在桌上的备用手机，突然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一部来源不明的加密视频文件，被强行推送了进来！
楚灵心里一紧，立刻挣脱墨予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点开了视频。
视频画面剧烈晃动，拍摄地点似乎是在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里。
镜头对准了车窗外。
窗外，是京市郊区一条熟悉的公路，路边的绿化带在飞速倒退。
镜头忽然放慢，对准了路边一个穿着橙色环卫工制服、戴着口罩和遮阳帽的身影，那人正推着一辆清洁车，慢吞吞地走着，毫不起眼。
当车辆与那个身影擦肩而过时，镜头猛地拉近，给了个特写！
那个“环卫工”似乎有所察觉，缓缓抬起了头。
口罩上方，一双淬了剧毒般阴鸷的眼睛，隔着屏幕，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是闻殊桐！
她已经潜入京市了！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紧接着，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支银色的金属钢笔，笔尖深深地插在幼儿园沙坑的泥土里，正是之前乔宇用来自卫、后来被季晨收走的那一支。
钢笔的笔帽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地址。
而照片的背景，是一家挂着“向日葵幼儿园”牌匾的校门口，几个孩子正在老师的带领下玩滑梯。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用软件做出的、鲜血淋漓的字。
【你的哥哥，来找他的弟弟了。想让他活命，就一个人来。】
落款，是一个由古典乐谱和一朵盛开的兰花组成的，血色徽记。
墨予白和楚灵对视一眼，心脏同时沉了下去。
闻殊桐的目标不是被林谦层层保护的乔宇。
而是季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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