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我的……弟弟。”
那声音，温润、清晰，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根本不是通过任何设备，而是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直接扎进了楚灵的大脑皮层。
弟弟？
这两个字，像一颗引爆的炸弹，在他沸腾的意识里轰然炸开。
温朗……在叫他弟弟？
怎么可能！
他是季家的孩子，他有哥哥季晨，他才是墨家失散的墨阳！他怎么可能是温朗的弟弟？温家，不是只有温朗和温晴两个孩子吗？
不！不对！
一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他记忆的深海里翻涌上来——
温良！
那个传说中与温朗是双胞胎，却因先天心脏病被家族放弃，最后被夏志远当成复仇工具的可怜人！
难道……
这个荒谬到让他灵魂都开始战栗的猜想，还没来得及成型，那股原本要将他意识撕成碎片的狂暴数据洪流，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股截然相反的、温和的力量，轻柔地托住了他即将崩散的意识，将他送回了冰冷现实的躯壳里。
“噗——”
巨大的撕裂感和冲击力让身体再也无法承受。
楚灵猛地摘下AR眼镜，眼前一黑，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溅在冰冷的键盘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楚灵！”
身后传来一声几乎撕裂的嘶吼。
椅子被一股巨力撞开，下一秒，他就落入一个因为极致恐惧而绷得像铁钳的怀抱。
墨予白的世界，在看到那抹鲜红的瞬间，彻底崩塌了。
他几乎是爬过来的，将那个摇摇欲坠、比纸还要单薄的身体死死地、死死地搂进怀里。那温热的血腥味，像硫酸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
“林谦！给老子滚过来！！”
墨予白冲着门口的保镖咆哮，声音因为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尖锐得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他抱着楚灵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连带着怀里的人也跟着发抖。
“我……咳……我没事……”
楚灵靠在墨予白硬邦邦的胸口，胸腔里火烧火燎地疼，他费力地喘着气，却感觉吸进肺里的都是玻璃碴子。
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精神却因为那个惊天的秘密而亢奋得像要炸开。
他一把抓住墨予白的衣襟，急切地抬头，惨白的嘴唇翕动着：“墨予白……温朗他……他没想杀我……最后是他……是他救了我！”
墨予白浑身一僵，低头对上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他还跟我说话了……”楚灵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还沉浸在刚才那场精神交锋里，“他叫我……弟弟。”
“弟弟？”
墨予白拧起眉，他第一个想到的，和楚灵一样，也是那个已经被他下令“处理干净”的温良。
“他是不是把你错认成温良了？”
“我不知道……”楚灵无力地摇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无数种猜测和可能在疯狂搅动，让他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他的笔记本电脑，在经历了一场神级交锋后，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滴”。
屏幕上，那个被他植入了“休眠”病毒的“KING”系统，非但没有陷入沉寂，反而重新亮起。
死寂的漆黑中央，一行绿色的代码，像遗言，又像战书，缓缓浮现。
【到温哥华来。坐标：45.4215°N, 75.6972°w。我在这里等你。——w.L.】
w.L.……
温朗。
或者，温良？
这行代码，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充满了未知的恶意与诱惑。
林谦几乎是被人架着飞奔过来的，身后跟着一整个提着各种仪器的医疗团队。他一脚踹开碍事的保镖，粗暴地把墨予白从楚灵身边推开。
“让开！想抱等他死了抱着尸体哭去！”
他飞快地给楚灵戴上各种监测仪器，听诊器在他胸口移动，最后沉着脸得出了结论。
“死不了。”林谦扯下听诊器，瞥了一眼那台还在发光的笔记本，语气又冷又损，“就是脑子差点烧了。精神力过度透支，懂吗？再让他碰这玩意儿，下次我直接给你开颅散热。”
墨予白一言不发，走过去，“啪”的一声，像要将电脑捏碎一样狠狠合上，然后转身，当着楚灵的面，将它锁进了墙壁内嵌的保险柜里。
“听见没？”
他走回床边，俯视着怀里脸色依旧惨白如纸的楚灵，声音又低又哑，带着不容抗拒的粗暴。
“从现在开始，你，被‘禁网’了。”
楚灵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在对上墨予白那双布满血丝、翻涌着后怕与滔天怒火的眼睛时，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把这个疯子吓坏了。
在林谦的强制要求和墨予白的死亡盯视下，楚灵被按在床上，手臂上扎了针，冰冷的营养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被迫开始了废人般的“静养”生活。
而墨予白，在亲眼确认楚灵的各项生命体征都稳定下来后，那身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戾气才稍稍收敛。他立刻召集了秦昊和傅青辰，召开了紧急视频会议。
当他将温朗可能还活着，并且就是“KING”，以及他最后留下的那串坐标和信息说出来后，视频那头的两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哥，这事儿……你打算告诉姑妈吗？”良久，傅青辰的声音才艰涩地响起。
“不能。”墨予白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透着一股被碾压过的疲惫，“在没弄清楚温朗的目的，以及他到底是谁之前，我妈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那温哥华的坐标……”
“是个陷阱。”
墨予白和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楚灵，几乎是同时开口。
墨予白意外地看了楚灵一眼，而楚灵则撑着虚弱的身体，看向屏幕。
“那个坐标，是加拿大的国会山。”楚灵的声音还有些虚，但思路却异常清晰，“全世界安保级别最高的地方之一，他不可能在那里等我们。这更像是一个调虎离山。”
“没错。”墨予白接过了话头，走到窗边，看着京市的万家灯火，“他想把我们的视线，全部引到温哥华去。”
“那他的真实目的呢？”秦昊忍不住问。
“他的目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地要毁了墨家。”楚灵的视线穿过墨予白的背影，投向更远的地方，“他做的所有事，更像是在……清除障碍。”
“清除障碍？”
“对。”楚灵看向墨予白，“夏志远，是他复仇路上的疯狗；魏媛，是他计划里的棋子；季晨，是被他利用的工具。现在，这些人，基本都被我们解决了。而他，在确认了我的能力，或者说，我的‘身份’之后，选择了主动现身，约我们见面。”
楚灵顿了顿，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荒谬的结论。
“他不是要跟我们开战，他是在约我们……谈判。”
“他凭什么！”秦昊第一个炸了，“他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还差点害死楚先生！”
“就凭他手里，握着我们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秘密。”墨予白的声音冷得像冰，“二十多年前车祸的真相，‘K’组织的真正目的，还有……”
他的声音顿住，回头，复杂的视线落在了楚灵身上。
“……还有楚灵的身世。”
楚灵的心，被这几个字狠狠地攥了一下。
是啊，温朗那句“我的弟弟”，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扎进了他心里。背叛、利用、假象……他经历得太多了。他迫切地，疯狂地，想要知道一个真相。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傅青辰冷静地问。
“去，当然要去。”
墨予白转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运筹帷幄的冷酷。
“但他既然想玩调虎离山，我们就陪他玩儿个够。”
他下达着指令，声音沉稳而狠戾。
“青辰，你带一队人，现在就出发，大张旗鼓地去温哥华，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让全世界都以为我亲自过去了。”
“秦昊，你负责三天后的认亲宴会，确保万无一失。那将是我们送给魏媛和魏阳的最后一份大礼。”
“那我呢？”
床上的楚灵，忍不住开了口。
墨予白大步走回床边，弯下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你，”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说出的话却霸道得不讲道理，“负责给老子好好躺着，把你的身体养好。”
他抬起头，对上楚灵不甘的眼睛，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凑到楚灵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
“养好你的脑子，然后，陪我去西雅图，把我那个‘好舅舅’，从服务器里亲手揪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在温哥华，而是在他的老巢，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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