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疾正坐在书桌后，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金纹黑袍，整个人如同冰雕玉琢，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封面没有任何花纹的启蒙识字册，显然是临时找出来的。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目光锐利、审视，带着惯有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云渺被他看得浑身一紧，小手把识字布偶抓得更用力了，几乎要把布偶的书页捏扁。
她想起昨天递糖葫芦时哥哥那僵硬的动作和干涩的回应，又想起比比东姐姐说的“亲近自然一点”，可是……面对这样的哥哥，她的小脚像被钉在了门口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也挪不动。
“过来。” 千寻疾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命令式的冷硬，如同冰棱坠地。
云渺的身体猛地一颤，浅金色的眼眸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几乎是挪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地蹭到了书桌前。
那巨大的、冰冷的书桌边缘，几乎到了她的胸口。
千寻疾看着她那副畏畏缩缩、泫然欲泣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得更紧。
他耐着性子，用指尖点了点摊开的识字册第一页上那个最简单、最大的象形文字——“人”。
“念。” 他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引导，仿佛在检查一件物品的功能。
云渺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笔画简单的符号。
她小小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昨天光翎叔叔带她看到的都是花花绿绿的招牌、热热闹闹的人群、香甜的食物，这个黑乎乎、方方正正的符号是什么？她完全不懂。
“……”
她张了张小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念！”
千寻疾的声音拔高了一分，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无法理解这么简单的东西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幼时启蒙，一遍就能记住。
这声带着威压的“念”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云渺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委屈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她怀里那个可怜的识字布偶上。
“呜……我……我不认识……哥哥……凶……”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哭诉，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哭得伤心极了。
千寻疾彻底僵住了！
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他设想的场景应该是：小女孩乖乖坐在旁边，他指点，她跟读，迅速掌握几个字，然后他就可以结束这该死的任务！
可现在……她哭了！
哭得如此伤心，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一种强烈的、名为“手足无措”的慌乱感瞬间攫住了千寻疾！
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冰冷威严，习惯了别人在他面前噤若寒蝉。
可他从未面对过一个被他“吓哭”的五岁小女孩！
尤其这个女孩，还是他名义上的妹妹，而且还是父亲嘱托他教导的！
他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想呵斥她“不许哭”，又觉得这样似乎更糟；他想说点什么安抚的话，可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甚至想直接拂袖而去！
就在这混乱僵持、云渺的哭声越来越大的时候--
“寻疾！”
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千道流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金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熔金，带着明显的不悦，扫过僵硬的儿子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儿！
千寻疾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心虚”和“狼狈”的情绪：“父……父亲……”
千道流没有看他，径直走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云渺身边。
他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地将那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小小身体抱了起来。
温暖的、带着强大安抚力量的魂力悄然包裹住云渺。
“不哭了，渺渺。” 千道流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抚平了云渺的恐惧，“父亲在这里。”
云渺感受到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噎，小脸埋在千道流宽阔温暖的胸膛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千道流抱着云渺，金色的眼眸冷冷地看向千寻疾，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寻疾，我让你教她识字，不是让你来吓唬她！她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敌人！她是你的妹妹！她才五岁！你五岁时，又是如何启蒙的？难道也是被人如此呵斥恐吓吗？”
千寻疾被父亲的目光看得抬不起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他无法反驳。
他五岁启蒙时，父亲虽严厉，却也耐心引导，母亲更是温柔陪伴……
而他对云渺做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干涩的：“……孩儿知错。”
千道流看着儿子那副样子，心中也是无奈。
他深知儿子的性格缺陷--骄傲、冷硬、缺乏耐心，更不懂得如何表达温情。
他抱着还在小声抽噎的云渺，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那本冰冷的识字册上。
“识字，非一日之功。需耐心，更需方法。” 千道流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他拿起云渺掉在地上的那个湿漉漉的识字布偶，用魂力瞬间蒸干了上面的泪水，然后递给怀里的云渺，“渺渺，看，这是‘书’。里面有好多有趣的故事和图画。”
云渺怯生生地接过布偶，看着上面简单的“书”字图案。
千道流抱着她，在书桌旁那张硬邦邦的高背椅上坐下，椅子对他来说太小了，显得有些滑稽。
他让云渺坐在自己腿上，然后用指尖，在那本识字册的“人”字旁边，蘸了点墨，在旁边的空白处，极其简单、却又无比生动地勾勒出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圆圆的脑袋，小小的身体，伸开的手臂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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