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融合体的溃散，并非血肉横飞的惨烈，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能量层面的消融与吞噬。
他化作无数缕深浅不一的黑色流光，如同被无形之力撕扯的绸缎，挣扎着、尖啸着，却无法抗拒地被吸向黑化谢沉。那些流光中，隐约闪过仙君的孤冷、血族亲王的慵懒、暴君的戾气、电竞大神的执拗……那是苏念曾一点点靠近、甚至动心过的侧面，此刻却在绝对疯狂的本源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黑化谢沉站在原地，张开双臂，如同迎接某种宿命的回归。他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周身的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凝实、变得更加深不可测。房间内淡蓝色的能量场随着他的吸收而明灭闪烁，仿佛在为这场同源相噬的盛宴提供着能量。
“不……住手！”苏念失声喊道，她想冲过去，想打断这恐怖的过程，但那股禁锢之力死死地压着她，让她连抬起手指都异常艰难。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曾挡在她身前的身影，一点点变得稀薄、透明。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同源灵魂能量剧烈冲突与融合！能量层级超出观测上限！宿主！快想办法打断他！如果他彻底吞噬成功，力量将彻底失控，这个“笼子”就真的再也打不破了！】088在她脑中发出尖锐的警报，以往的贪吃和不着调消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恐慌。
“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苏念牙齿都在打颤，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最后一丝属于初步融合体的黑暗流光，如同濒死的萤火，挣扎着闪烁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入了黑化谢沉的胸口。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苏念仿佛看到无数个世界的碎片在他眼底翻滚、碰撞，最终被一股更强大的、冰冷的黑暗彻底镇压、吞没。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幽深，更加空洞，却也更加……“完整”。一种令人绝望的完整。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苏念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初步融合体曾流露过的复杂与挣扎，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冰封了十年的占有欲。
“现在，”他开口，声音似乎融合了多重特质，低沉、磁性，却带着一种磨蚀人心的冰冷，“安静了。”
他朝苏念走来，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念的心跳上。周围的淡蓝色能量场随着他的心意波动，施加在苏念身上的压力骤然增大，她闷哼一声，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如同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不容再有任何闪失的珍宝。他伸出手，指尖冰凉，抚上她的脸颊。
苏念猛地一颤，想要避开，却连转动脖颈都做不到。
“你看，”他的指尖缓慢地摩挲着她的皮肤，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怜爱，“没有了那些吵闹的‘杂质’，世界多清净。只剩下你，和我。”
他的触碰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但她知道，此刻的哭泣、求饶、反抗，对于这个已经彻底疯魔的他来说，只会是更加刺激的催化剂。
“谢沉……”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为压力而细弱，“我们……能不能谈谈？”
“谈？”他微微偏头，似乎对这个词感到新奇，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谈什么？谈你当初是怎么离开的？谈你这十年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掐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还是谈……你对他们，是不是也像当初对我那样，虚与委蛇，骗到想要的东西就一走了之？”
他的话语如同毒针，一根根扎进苏念心里。她无法否认，最初的目的确实如此。但……
“不是的……”她艰难地辩解，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我承认一开始是任务……但后来……后来不一样了……”
“哦？”他挑眉，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一丝缝隙，涌出更深的探究欲……危险，“哪里不一样？是对那个教你弹钢琴的依赖？还是对那个为你废除奴隶制的暴君动了真心？”他显然完全“看”到了她在其他世界的经历，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嫉妒。
苏念心脏狂跳，她知道，这是绝境，但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下颌传来的痛楚和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直视着他那双深渊般的眼睛。
“是因为你。”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黑化谢沉的动作顿住了。他眼底翻涌的黑暗似乎凝滞了一瞬。
“你说什么？”
“我说，是因为你！”苏念重复道，语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是因为最初这个世界的你！是因为十年前那个，虽然偏执、虽然用锁链锁着我，但却会因为我的一个笑容而愣神，会因为我说‘疼’而松开一点力道的谢沉！”
她的话，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他封闭了十年的心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掐着她下颌的手指，无意识地松了些力道。
苏念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在赌！赌这十年疯狂之下，是否还残存着一丝属于“最初”的痕迹！赌那份她曾经避之不及的、扭曲却真实的情感，是否还能成为此刻救命的稻草！
“你胡说……”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你当时只想逃……”
“是！我当时只想逃！我害怕！”苏念趁热打铁，语速加快，眼中甚至逼出了生理性的泪光，“我害怕你的占有欲，害怕被永远关起来！所以我走了……但我后来才知道，其他世界的你，碎片化的你，都带着你的影子！霸总的控制欲，仙君的孤寂，亲王的厌世，暴君的伤痕……我在他们身上，一次次看到你的侧面！”
她的眼泪滑落，滴在他冰凉的手指上。
“我是在他们身上，一点点拼凑你的完整！我是在弥补……弥补当初因为恐惧而犯下的错！我回来，不是因为任务，是因为……我发现，我放不下！”她哽咽着，半真半假地编织着最能触动他的谎言，“放不下最初那个，让我害怕，却也……让我心疼的谢沉！”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墙壁上淡蓝色的能量纹路依旧在流淌，但施加在苏念身上的压力，却悄然减轻了许多。
黑化谢沉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睛里翻滚着滔天巨浪。怀疑、愤怒、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更深沉的、想要将她彻底撕碎看个清楚的黑暗欲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她的话，像是最甜美的毒药，精准地注入了他干涸腐烂的心田。他渴望相信，渴望了十年！渴望她不是因为怜悯或者任务，而是因为“他”而回来。
但他十年的寻找，十年的绝望，十年的疯狂，又让他无法轻易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忏悔”。
“证明给我看。”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和极端偏执的疯狂，“证明你放不下的是‘我’，而不是那些可笑的碎片。”
他松开了掐着她下颌的手，但那双眼睛，却比任何锁链都更加牢固地锁定了她。
“留在这里，自愿地。”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用你的行动，证明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否则……”他眼底最后一丝动摇被冰冷的黑暗覆盖，“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将你曾在意过的每一个世界，连同那些可笑的‘侧面’，彻底湮灭。”
“而你，”他俯身，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地狱般的誓言，“将永远活在这个，只为你我存在的‘真实’里，直到时间的尽头。”
苏念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疯狂，知道自己赌赢了第一步，却也踏入了更深、更危险的棋局。
她用自己的“真心”谎言，暂时换来了喘息的机会，但也将自己置于了更严苛的审视之下。
证明？
如何证明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她看着眼前这个融合了所有偏执、力量达到顶点的疯子，心中一片冰凉，却又升起一股不屈的火焰。
驯兽师的赌局，开始了。而赌注，是她的自由，和他的灵魂。
（第15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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