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修明以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他。
张天心咽了咽唾沫，坚定道：“也是玉维真和我说的，我今天这会儿必须要知道你叫什么——我没失忆！报下名字怎么你了！”
“确实没怎么我。”男主慢条斯理道，“但我还是希望你尊重一下上级。”
回来了回来了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张天心一瞬间讨厌他讨厌得牙痒痒。其实话说到这里，他基本上已经能确定这次不用报给玉维真重开，但他那个牛劲儿起来了非得听到宫修明说俩字不可。
他们就像斗牛和红布一样彼此分毫不让地面对面站着，张天心其实下半身还泡在生命舱里，属实有点不顾职场礼仪了。但他同样也没想到这次男主居然会这么快就妥协。
“但我要先纠正你的一个常识性错误。”他说。
啊……真的很讨厌，这种眼睛长在头顶纯天然风味的天龙人爹感男。张天心如今已经不惧于当着他的面翻出一个白眼了。
“我的名，字是三个字。”
奇怪的一个停顿。
他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名片。
“宫修明”，三个字啊。
设计得很符合他的身份，半透材质极简排版工艺签名，不知道在这种高科技世界执着于这种实体化的身份卡有什么作用，天龙人这该死的阶级感小巧思。
“姓宫名越，表字修明。”
“不得不说，一直以来你都在叫我的字——还是注重一下职场礼仪吧。”
他满意地欣赏了一番张天心怔愣的神情。
“怎么，玉维真没跟你解释过吗？”
张天心出生在现代社会，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985热门专业高材生一位，虽然语文不好，好歹也是好的那一批里的那个不好，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姓什么是名什么是字——问题是他是个现代人！
哪个现代人取名要取字？
他表面上看是脑子没转过来，实际心中恍然。
从来都是和他自己源世界相似背景的现代小世界，缝了很多素材，融了太多社会背景。
但也从来没有哪个世界有体现出，和宫修明有什么具体的、根深蒂固的纠葛。
如果男主确实有一个来处呢？
如果这一切，在最初的最初，确实有一个属于他的源头呢？
“我明白了。”他说。
宫越，是这两个字。
“宫先生，现在能麻烦您告诉我，玉维真联系我有什么事吗？”
玉闻。
维真也是你的字吗？你们的渊源，要从那么早就开始啊。
“给。”
宫修明一扬手，张天心下意识接住，忘了自己还没从生命舱里迈出来，一膝盖狠狠磕在舱壁上，差点头朝下翻过去。
“内部通讯，绕开网络，有使用时间限制，再过两三个小时应该能接到。”宫修明说，“好了，能正常行动？看样子可以，自己联系hr去工厂吧，我有事，恕不接待。”
张天心听出来是在阴阳自己，不过职场这些年他早就练得油盐不进了，何必跟男主这种人较劲。
也不知道他在不爽什么，不爽他和玉维真有他不知道的小秘密？
那张天心就爽了。
他再次跟着肖经理下行去工厂，全然不关心男主的生死问题。起码两三个小时内不用关心，因为玉维真会给他打通讯的，这就是他全部的信心来源。
这次他全程都在询问肖经理一些工厂运作的流程规范什么的，并再次运用一些上回说过的俏皮话把她逗得喜笑颜开，成功套出了一些诸如薪酬体系的信息。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更多东西了。张天心坐在自己工位的椅子上，双脚一蹬，把自己甩出去，一边转圈一边思考，是在办公室等待这通通讯，还是先出去走两步到处看看。
五分钟后他又乘上升降器，开始漫长的下行。
他发现自己生物信息被扫过之后，升降器的信息屏上会显示出以他的权限可以到达的楼层。张天心凭直觉挑了最下面那层，准备看看有什么途径能突破到最近的“禁区”之中去。
不过这也快到工厂的底部了吧？全息屏上标注了是“重型器材储备区”，多半是长期储货仓之类的。张天心估计那里应该也没什么工作人员——其实有人才更方便，否则他的任何行动都会在无死角的监控范围内无所遁形。
作为顾问博士，查看设备储备应当是正常的？
升降器顺滑静默地高速运行了大半分钟之久，终于触底。张天心披着他从工位顺手一抓的白色工作服走了出去，眼前是一重厚重的合金机械门。
“好家伙……我知道了这里边一定有好东西。”
张天心走上前去，对着紧闭的大门上上下下打量，一打眼是真没找出来信息识别的地方在哪里，直到顶部传来轻微的机械扭转声，他才抬头望去，被红色的扫描光笼罩个正着。
“生物信息匹配完成，申人员：张顾问。职级：m16。请回答以下问题。”
一板一眼的合成音响起，张天心猝不及防：卧槽，怎么想进去看看还要被提问？回答不出来会被打成筛子吗？答错了会被关起来审问吗？
结果只是问了一些个人隐私和申的理由，作为双重保险锁。
他克制住了猛拍自己胸口的动作，神态自若地抬腿迈过这一重门禁，然后面前是第二重。
“？”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他沉默地站住不敢走了。
五秒中之后方才的合成音再度响起，监测到人员静止，请他前进到第二道安检范围内。
张天心过去不是，不过去也不是，总感觉哪里已隐隐伸出了朝向他的武器……不想让人进就不要给楼层标绿啊！标绿了就要容忍员工一定程度内的好奇心啊！这不是钓鱼执法是什么！
他硬着头皮往前蹭，心已经凉了半截，思考要不要现在呼叫男主给自己解围。作为领导他发出什么工作指令的话，自己现在扭头就走应该不会被安防识别成异常行为吧？
话说他给自己的那个通讯器可以直接联系到他吗？
福泽心至，通讯界面唰地在眼前跳出展开，熟悉的人影成为此时此地最伟大的救赎。
“滚哪儿去了。”玉维真说，“回工位，有个文件过来签一下。”
张天心如蒙大赦，麻溜地扭头就走。这次合成音果真没有再响，他也没工夫思忖安防系统是怎么识别出他被下达了“工作指令”以及玉维真这次在这个系统里充当了什么角色，一时间只庆幸没再丢人丢到男主眼前去。
赞美真真。
他就这样脚步一刻不停地顶着大幅悬空全息屏一头撞进升降器，按动了工位所在的那层，才想起来这本来应当是一通“内部通讯”。
“你这么安静我有点不习惯。”
“哈哈。”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虽说闯祸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但是总在玉维真这儿闯祸以及让他善后，他就算习惯了，面子上也很难过得去。
“问题不大，内部人员，内部系统。”
玉维真点了点自己，又虚空向下点点。张天行知道他是在指那个通讯器。
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居然顾及到了他的心情，随口打趣两句。张天心知道此事揭过，摸了摸鼻子，问：“所以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能找你吗？”
那心情是真的很不错。张天心不知道从哪里憋的一口气突然就松垮下来，耸耸肩也跟着笑起来。
“确实没什么事。”玉维真解释，“我只是不太想和他讲话，但是又不得不说两句，所以我就说我要和你讲话。”
啊……怪不得宫修明看起来很不爽。
张天心的笑容愈发真心。
“所以你已经确认过了他是你需要的那个版本？”
“嗯哼。”
“通过名字。”
“差不多吧。”
玉维真心不在焉道。
张天心猜不是。
他已经意识到他对这个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不是说对“宫修明”的态度。是“宫越”。
玉维真不太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那什么叫做“差不多”呢？张天心想，可能不需要问名字的多此一举吧，如果你们在那么久远的过去彼此相识，一照面其实就能分清不同，对吗？
但这件事上他不会追根究底的。
“我还以为这次是我要重开了。”
他从善如流地把焦点转移回自己身上。
“不会有事的，我当时已经赶回来了。”
玉维真换了个姿势，张天心发现他正姿态放松的坐在某个地方，现在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放空，眼神没有落点，没有在看通讯这头的他，也没有看任何别的东西。
“怎么，不相信男主就算了，还不相信我？”
“哪里敢不相信你。”张天心就差给他作揖，“我这不是觉得你有正事……”
“你……活着就是正事。”
oK，不嫁何撩？张天心还在笑，流露出一点微妙的苦涩意味。他吞掉了哪个字？“你们”吗？张天心自己一个人活着，没用。男主一个人活着，也没用。
但哪里都不是质询他俩谁更重要的节点。
“接下来我一定努力维持生命体征，争取不节外生枝。”他以开玩笑的语气保证道，“不过我起码暂时没暴露义体——他暴露了没事吗？”
“世界主角，随便发生点什么也正常。”
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啊。
“你倒是提醒我了。”玉维真说，“为了庆祝这次进展还算顺利，有空去他办公室拿瓶酒——冷藏柜里随你挑。这个世界别的不行，满足口腹之欲上层次倒是不低，我猜，这么久了，你也没吃到过什么好东西？”
“顺便帮我给他带句话，该来的总会来。你可以喝，他就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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