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晚饭过后,窑洞里的煤油灯将几人的影子拉长在土墙上。
饭菜确实简单,稠粥、杂粮窝头、咸菜疙瘩、一盆清炒山野菜,外加一小碟缴获的日本牛肉罐头切片算是唯一的“荤腥”。副总指挥和师长吃得津津有味,直说这比总部的伙食还扎实。
饭桌上,气氛轻松。李云龙扒拉完最后一口粥,抹了抹嘴,看准时机,开口道:“副总指挥,师长,有件事,我和政委琢磨了几天,想趁着二位首长在,先口头汇报一下,具体的书面申请我们正在整理,打算过几天正式上报军区。”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师长放下筷子,饶有兴趣。
“是关于我们旅尖刀大队的。”李云龙坐直身体,语气认真,“这次反扫荡,尖刀大队深入敌后,炸毁机场,立下奇功。
历次的的侦察、渗透、攻坚、斩首,也都是最危险、最艰巨的任务,伤亡率一直很高。可以说,他们是我们旅最锋利也最脆弱的一把刀。”
赵刚在一旁点头补充:“尖刀大队的队员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训练投入巨大,执行的都是战略性任务。
但目前的编制仅是正营级,在人员选拔、装备优先、特别是队员的待遇和抚恤方面,受到的制约比较多。
很多时候,为了执行任务,需要协调各方,效率受到影响,也不利于这支特殊力量的长期建设和士气维持。”
李云龙接过话:“所以,我和政委商量,想申请将尖刀大队的编制级别,提升到副团级。这样,他们在人事、装备、后勤保障、活动权限上能更独立、更灵活,也能更好地匹配他们所承担的战略任务和风险。
最关键的是,队员们牺牲了,家属待遇也能相应提高一点……这些娃娃,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革命的,不能亏待了他们。”
副总指挥听完,略一沉吟,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师长也沉思着,没有立刻表态。
片刻,副总指挥抬起头,目光扫过李云龙和赵刚,缓缓说道:“尖刀大队的作用,这次战役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执行的,已经超出了普通侦察或突击队的范畴,具备了战略破袭和特种作战的雏形。这样的部队,确实需要更特殊的政策倾斜和更高的权限来支撑其发展和作战。”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肯定:“李云龙,赵刚,你们这个考虑,有道理。为了战士们能更无后顾之忧地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为了这支特殊刀刃能磨得更快更利,提升一级待遇和权限,无可厚非。
这个请求,我原则上批准了。你们把书面报告尽快整理好,按程序上报,我会向军区打招呼。”
师长也开口道:“提升编制可以,资源倾斜也可以。但是,李云龙,你给我听好了!” 他的语气带着告诫,“级别上去了,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是为了部队整体战斗力服务!
绝不是让你小子拉山头,搞特殊,把尖刀大队变成你李云龙的‘私兵’!一切行动,必须服从大局,听从指挥!明白吗?”
李云龙一听首长批准了,心中大喜,连忙站起身,挺胸保证:“师长!副总指挥!您二位放心!我李云龙向党和人民保证!尖刀大队永远是党的刀,是八路军的刀!
提升编制,是为了让它这把刀更快、更准地砍向鬼子!绝不是搞什么小山头!我李云龙要是敢有那种心思,不用首长处分,我自己就把自己毙了!”
“坐下坐下,别动不动就毙了的。”副总指挥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有这个认识就好。”
饭后的话题,渐渐转向了当前的局势。副总指挥端起茶缸,吹了吹热气,看似随意地问道:“李云龙,你现在也是一旅之长了,手下上万兵马。对当前华北,乃至全国抗战的形势,你是怎么看的?咱们随便聊聊。”
师长也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温和而带着考较意味地看向李云龙。
李云龙知道,这是首长在考察他的战略眼光和全局思维。他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沉思了大约半分钟,理了理思路,才开口:
“副总指挥,师长,那我就班门弄斧,说说我的一点浅见,说得不对,您二位多批评。”
“首先说眼前,咱们华北敌后战场。”李云龙声音平稳,“鬼子这次五路扫荡,被咱们砸了个稀巴烂,损失惨重,尤其是重炮和飞机,短时间内很难补充。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马上入冬。依我看,今年之内,岗村宁次很难再组织起一次同样规模的大扫荡了。”
“为什么?”师长引导性地问。
“第一,时间不允许。”李云龙分析道,“大规模扫荡需要长时间的物资囤积、兵力调配。现在开始准备,等部队集结到位,估计就到十月底十一月初了。
那时候,咱们太岳山、太行山可能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大雪封山,鬼子的机械化部队寸步难行,后勤补给线拉得越长越脆弱,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第二,鬼子需要喘口气。”他继续道,“第24师团被打残,重炮旅团全军覆没,南线第41师团也吃了亏,加上损失的飞机,鬼子的有生力量和宝贵的技术装备折损太大。
他们需要时间休整,补充兵员,重新调整部署,恢复士气。这个过程,少说也得两三个月。等他们缓过劲来,正好是寒冬腊月,天时地利都不在他们那边。”
“所以,”李云龙总结道,“我认为,岗村宁次如果还想发动大规模攻势,最可能的时间点,是明年开春,大地解冻之后。他需要一场胜利来挽回颜面,也需要在春夏季交通便利时,试图再度压缩咱们的根据地。”
副总指挥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李云龙的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目光仿佛穿透了窑洞的墙壁,投向了更广阔的地图:“再说大一点的形势。日本这个岛国,资源贫瘠,却想蛇吞象,吃掉咱们偌大个中国。
上百万军队陷在华夏战场,已经四年多了,耗资巨大,伤亡惨重,却看不到迅速结束战争的希望。
咱们中国,虽然正面战场屡有失利,但抵抗意志已经被全面唤醒,正面有国军,敌后有咱们八路军、新四军和无数游击队,日本人陷入了他们最害怕的战争泥潭。”
他顿了顿,说出了让副总指挥和师长都神情一凛的判断:“小鬼子资源有限,战争机器要转下去,尤其需要石油、橡胶、钢铁这些战略物资。
现在欧洲打得一塌糊涂,英法自顾不暇,他们在亚洲的殖民地,像缅甸、马来亚、荷属东印度(印尼),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而且那里盛产橡胶和石油!”
副总指挥的坐姿不知何时已经挺直,师长也放下了手中的铅笔,两人都专注地看着李云龙。
“美国佬虽然现在还没参战,”李云龙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但我听说,他们已经停止向日本出售废钢铁、石油这些重要物资了。这就是掐小鬼子的脖子!日本那点家底,经不起长期消耗。
我估摸着,日本大本营那帮战争狂人,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很可能会狗急跳墙,趁着英法在欧洲脱不开身,南下进攻东南亚,抢夺那里的石油和橡胶!”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更大胆的推测:“甚至……如果他们觉得南下还不足以解决问题,或者美国阻拦得太厉害,他们可能……会直接对美国动手!
窑洞里一片寂静,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副总指挥和师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他们当然也研究过国际局势,分析过日本可能的走向,内部会议上也有过类似的战略推测。但那些是建立在大量情报分析和高层研判基础上的。
而眼前这个李云龙,一个常年钻山沟、打游击的旅长,仅仅凭借“读书看报”和对战局的切身感受,竟然能将国际大势分析得如此脉络清晰,判断如此犀利大胆,甚至直接点出了“日军南下”这个未来极可能成为现实的关键点!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优秀战术指挥员的范畴,具备了难得的战略洞察力!
副总指挥压下心中的波澜,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李云龙,这些……这些看法,你是怎么得来的?就凭读书看报?”
李云龙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副总指挥,不瞒您说,咱老李现在可不是原先那个只认得自己名字的泥腿子了。
打完仗,处理完军务,赵政委教我认字,找些能看到的报纸、文件看看,有时候也听听电台广播。不懂的就问赵政委,问识字的参谋。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李云龙现在手下是有了万把号人,可我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像您和师长这样,指挥千军万马,那才叫带劲!
才能早点把鬼子赶出中国去!光会埋头打仗不行,总得抬起头看看天,看看这仗为什么打,将来会打成什么样,心里才亮堂,指挥起来才更有谱不是?”
师长听着这番话,脸上的震惊渐渐化为欣慰和赞赏的笑容:“好!说得好啊,李云龙!有这股子学习的劲头,有这份上进心,才能在战斗中不断成长,才能真正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看来赵刚这个政委,把你‘熏陶’得不错!”
副总指挥也感慨地点点头:“李云龙,你能有这样的认识,我和你们师长都很高兴。
能文能武,既能在战场冲锋陷阵,又能跳出局部思考全局,这样的指挥员,才能更好地把握战争方向,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带领部队取得更大的胜利。
如果有机会,组织上才能放心给你更大的舞台,让你施展才华。”
李云龙连忙摆手:“首长过奖了!我这点东西,都是瞎琢磨,跟您二位比差远了。
我就是觉着,咱们陕北的首长们早就说过,抗战有三个阶段:战略防御、战略相持、战略反攻。现在,咱们就是在战略相持阶段,跟鬼子熬着,耗着,不断消耗他,壮大自己。
只要咱们挺过去,就像我刚才瞎猜的,如果小鬼子真敢南下或者招惹美国,那他的兵力就更分散,国内压力更大,咱们战略反攻的阶段,说不定就能提前到来!”
师长眼睛一亮:“说得好!如果日本真的如你分析,进一步扩大战争,四处树敌,那么它在华夏战场的力量必然被削弱,我们的压力会减轻,战略反攻的时机确实可能会更早成熟!李云龙,你这个分析,很有价值!”
看看怀表,时间已近晚上九点。李云龙知道两位首长日理万机,今天又奔波视察,肯定很累了,便站起身:“副总指挥,师长,天色不早了,您二位今天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送走李云龙和赵刚,窑洞里只剩下副总指挥和师长两人。灯光摇曳,映照着两位老战友沉思的面容。
良久,副总指挥轻轻吐出一口烟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惊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老刘。
我是真没想到,当年那个为了几挺机枪就敢战场抗命、大字不识几个、经常犯错误的愣头青李云龙,这两年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不仅仗越打越精,带兵越来越有一套,现在居然能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和全局意识!他刚才那番对国际局势和日本走向的分析,虽然还有些粗线条,但核心判断,跟咱们内部一些战略研判,不谋而合!”
师长也深有同感,脸上满是欣慰:“是啊,老总。我也很吃惊。看来,实战真是最锻炼人的学校,再加上赵刚这个好政委在身边帮衬、引导,李云龙这块璞玉,算是真正开始发光了。
他能想到读书学习,思考战略问题,这觉悟,比他多打几个胜仗还让我高兴。”
副总指挥沉吟道:“陕北的首长们曾经说过,李云龙是‘难得的将才’,要给予重任,让他有更大的施展空间。现在看来,首长们的眼光确实独到。他的潜力,恐怕比我们之前估计的还要大。”
师长听出了副总指挥的弦外之音,试探着问:“怎么,老总?听你这意思,是打算让他更进一步,独当一面了?”
“确实有这个考虑。”副总指挥没有否认,“以他现在的战功、资历(黄麻暴动出身)、部队规模(超编加强旅)和表现出来的能力,担任更高级别的指挥职务,比如军分区司令员,甚至纵队司令,已经具备条件了。这次反扫荡的胜利,更是给他加了重重的砝码。”
师长沉默了一下,说道:“老总,李云龙的资历和战功确实够硬。27年参加革命,长征一路打过来,当团长时就战功赫赫。只是……他担任旅级主官,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左右。
虽然进步神速,但毕竟时间尚短,我怕骤然提升太快,一是他自己和部队需要时间进一步磨合巩固,二是……也怕党内军内一些同志,看到他升得快,会不会有些别的想法?毕竟,咱们的队伍里,也要讲个平衡和稳步提升。”
副总指挥的眉毛微微扬起,声音提高了一些:“别的想法?谁有想法?让他也去歼灭鬼子两个旅团试试?让他也去缴获几十门重炮、炸掉敌人机场试试?
我们提拔干部,首要看的是对革命的贡献和实际指挥能力!李云龙用实实在在的战绩证明了自己!”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但也更加坚定:“当然,老刘,你说的也有道理。提拔太快,对他本人和部队的长期稳定发展不一定最好。
咱们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他接下来在巩固根据地、应对敌后复杂局面、变化等方面,表现如何。
同时也给他压压担子,比如在太岳军区范围内,赋予他一些跨区域的协同指挥任务,进一步锻炼他的大局观和协调能力。等时机更成熟一些,再考虑也不迟。”
师长点了点头:“我同意。再观察锻炼一段时间,也让他的成绩和威望更牢固一些。
是金子总会发光,李云龙这把刀,已经出鞘,而且越来越锋利,早晚会成为咱们八路军在华北战场上的一柄决定性力量!”
夜色深沉,虎头山一片静谧。但在副总指挥和师长的心中,却因李云龙今晚的表现,激起了层层波澜。
他们知道,这颗正在崛起的将星,其未来的轨迹,或许将比预想的更加璀璨,也必将承担起更加艰巨而光荣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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