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风声骤然尖啸,萧凛无意识转动白玉扳指。
方才掐住那截细腰时,分明感受到柔腻肌肤在掌心发颤,此刻倒是连真容也难得一窥。
唯有那蓝宝脐环在她腰间幽幽闪烁,倒成了这场荒唐纠缠的唯一印记。
而在这时,外面的侍卫似乎觉得这山洞里面太安静了,明明三个人在里面,却听不到一点动静。
侍卫迟疑的嗓音贴着石壁渗进来:姑娘?怎的没声了......
萧凛眼底暗光骤闪,指尖掠过慕卿璃颈侧。她尚未看清残影,眼前已然发黑,最后映进瞳孔的是玄色衣掠过炭堆,卷起零星猩红。
锦缎车帘筛进细碎天光,慕卿璃甫睁眼便见两个丫头眼眶泛红。
盈夏噙着泪珠绞了热帕子,沾着蔷薇露的丝绢轻拭过她颈间红痕。
姑娘...
燕回手指悬在脐环上方不敢触碰,蓝宝石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幽蓝。
奴婢用了三瓶玉肌膏,金铰剪都撬不开这锁扣。都是奴婢护卫不利。
慕卿璃垂眸望着腰间异物,脐环鱼尾纹路精细如生,倒像是从深海鲛人身上揭下的鳞片。
大婚那日若教太子瞧见这物件,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燕回话音戛然而止。
原来,在东离国,只有那些最下等的教坊司的舞姬,或是番邦进贡的胡姬才会带脐环席间献舞,供人娱乐。好好的大家闺秀是绝对不会带这些东西的。
她听着马车外传来的市井喧嚣声,漫不经心的将车帘挑开一条缝隙,抿嘴轻笑。
“若是真生出什么事,那也是自己种的因。”
盈夏手一抖,铜盆溅出水花。
她们在山洞时被袖箭所袭击晕倒,醒来只见姑娘衣衫不整昏在洞中,雪白腰肢上多了这异域物件。
“入城后,往城南的吉祥客栈去,咱们在此停留两天。
她垂眸掩住寒光,燕回,去探探东宫那位为何出现在边陲。
雪落人间最宜相思,吉祥客栈的天字号小院,青瓦飞檐悬着剔透冰棱。
数枝红梅在倒春寒里绽得惊心动魄。胭脂瓣上凝着碎玉似的薄雪,恰似红绡帐中半褪的珊瑚唇脂。
紫檀木软榻铺着白虎皮褥子,慕卿璃裹着白狐裘猩红大氅,纤指托着白玉酒盏慵懒倚坐。
满院琼英纷飞,偏她衣摆逶迤处积雪都染上三分艳色。
琉璃壶在红泥炉上滚着细密气泡,蜜渍金桔、糖渍玫瑰子在陈年花雕里浮浮沉沉。甜暖气息混着雪气沁入肺腑,倒把枝头冷香衬得淡了。
风过时檐角鎏金铃轻响,震落簌簌雪霰坠在青砖地,这般湿冷透骨的倒春寒里,偏这方小院暖得教人骨酥。
酒香裹着果香漫过白墙,勾得院外过客喉头滚动,恨不能化作那探过墙头的梅枝,讨一盏暖身的热酒。
甲字号厢房雕花槛窗半启,蟠龙金冠束起墨发的青年临风而立。
玄色织金锦袍猎猎翻卷,云雷纹在雪色里泛出幽光,通身透着天家威仪。
裹挟着雪粒的风掠过窗槛,却吹不散他凝在梅树下的目光。
女子手持琉璃酒壶倾出琥珀色琼浆是,猩红广袖如流云逐月。
低头见,颈间玉佩撞在壶身,清越声响惊起枝头积雪,纷纷扬扬落进她鸦青鬓发,倒似簪了满头的碎玉流苏。
萧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中的紫檀手持,那截被酒气醺软的梅枝,正将颤巍巍的花影投在女子雪色狐裘上,一瓣朱砂红堪堪吻过她微启的唇。
宁昭执狼毫在牛皮舆图上勾画,紫金冠垂落的玛瑙璎珞扫过眉梢。
“哪来的酒香?阿萧,可是偷藏了佳酿?”
宁昭说话间绛紫团花纹锦袍拂过满地暖光,腰间青玉禁步撞在酸枝木案角,激得炭盆里银骨炭噼啪炸开火星。
迟迟等不到萧凛的回答,宁昭掷笔起身,信步来到窗前与萧凛并肩而立。
推窗刹那,混着梅香的雪粒子扑上面颊。
顺着萧凛的目光,不远处小院中的琉璃瓦檐下,少女素手轻扬,露出半截凝霜皓腕正抬手折梅,金丝嵌碧玺手镯滑至肘间晃出粼粼碎光,倒像把满院寒意都搅成了金粉。
原是瑶台客。
宁昭瞧着那支带雪的红梅斜簪入云鬓,纷纷扬扬的雪沫里,猩红大氅下隐约透出月白襦裙上金丝绣的缠枝莲,恍若雪地里绽开的火中金蕊。
宁昭屈指弹落窗棂积霜:呦,我就说阿萧怎么被施展了定身咒。
他望着小院中仰首接雪的女子,喉间逸出戏谑轻笑,原来这吉祥客栈当真吉祥,养得出会摄魂术的雪中仙呀。
仙?萧凛心中冷嗤。这世界上哪有什仙啊妖呀的,如果有那也都是人在装神弄鬼。
休要胡言,哪有什么仙呀,妖呀的,这些不过红粉骷髅……
只是话音未休,他不由想到了那日碧湖中的女子,那不是妖又是什么呢?
还有在那山洞中的女子,虽未窥破其真容,但是那暗香浮动中酥妖粉臂,人间只怕也是难得。
看来……今日他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武断了。
萧凛振袖合窗,檀木窗棂撞出闷响,玄色衣袖卷起冷风扫落案前烛花。
宁昭倚着雕花屏风摇折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等咱们七老八十——
舆图。
萧凛屈指叩响牛皮地图,烛光在眉骨投下凌厉阴影,看出矿脉走向了么?
鎏金扇骨地收拢。宁昭敛了笑意俯身,指尖顺着山脉走势游移:你看这龙脊......
更漏滴至三更,宁昭忽然将朱砂笔掷入青玉笔洗,溅起的水珠映着窗外雪色。
当真不动心?那姑娘折梅的模样,活脱脱是......萧凛真是想不到过了这许久,这人又将话扯了回来
一个女子孤身出现在边陲之地,偏要招摇过市。
萧凛碾碎案上香灰,白玉扳指泛着冷光,当心美人皮下藏着淬毒的刀。
有毒的花才够劲儿。
宁昭足尖一点翻上窗棂,墨发缠着紫金发带在夜风中翻飞,待我探探是野蔷薇还是白山茶——
话音未落已踩着飞檐掠出数丈。
萧凛望着雪地上转瞬即逝的脚印,随手拨亮将熄的烛火:轻功倒是愈发精进,可惜都用在这等风月事上。
宁昭这趟算是踢到铁板了。
如意客栈从上到下跟锯嘴葫芦似的,任他拎着金叶子套话,掌柜连姑娘的姓氏都不肯漏半句——这客栈本就是慕卿璃的私产,账房伙计全是她亲自调教的人精。
偏巧入夜时分萧凛就命他启程,流徽阁主捧着西境矿脉图翻身上马时,犹自回头望了望飘着梅香的小院。
檐下灯笼在风雪中晃悠,倒像是美人盈盈的笑涡。他心中连声哀叹,二十几年的第一次心动。
自那日山洞解毒后,萧凛便夜夜不得安眠。
总有个娇俏的影子在睡梦里晃悠——有时是山洞石壁上交缠的墨发,有时是寒潭里浮沉的雪色脊背,昨夜竟化作满身梅香的舞姬,赤着玉足踩碎满地月华。
主子,滇南的瘴气最易招邪祟。
福禄捧着参汤觑他眼下青灰,壮着胆子嘀咕,老奴听说苗疆有种梦魇蛊......
狼毫地折断在宣纸上,墨汁溅湿了奏报。
萧凛盯着晕染开的字,喉结滚动:越发会当差了。
待福禄战战兢兢退下,他才揉着眉心倚向圈椅。
分明最厌脂粉俗物,偏那夜水汽氤氲的呜咽总在午夜梦回时纠纠缠缠,让他欲罢不能。
烛火爆了个灯花,惊得他甩开沾了朱砂的笔——方才竟无意识在矿脉图上勾出朵红梅。
今夜将安神香的分量加多一点。
萧凛突然扬声,福禄抹着汗应诺时,瞥见太子耳后绯色比朱批更艳三分,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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