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那句云淡风轻的“我们可以继续开会了吗”，像一句解开定身咒的咒语，让整个会议室里那凝固的空气，终于重新开始流动。
王姐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连滚带爬地冲到那个还瘫在地上的魏哲身边，声音都带着哭腔。
“魏哲！魏哲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
她看着魏哲那只已经肿得像个猪蹄一样的手腕，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这可是公司花了血本才捧起来的摇钱树啊！
这要是真的废了，她回去怎么跟公司交代？
然而，魏哲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
他只是呆呆地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魔鬼……他是魔鬼……”
很显然，他已经被苏晨刚才那一番，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给彻底搞崩溃了。
“还愣着干什么？！”
王姐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急又气，她冲着门口那两个，早就被吓傻了的，魏哲的助理，怒吼道。
“快叫救护车啊！”
两个助理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开始拨打急救电话。
整个会议室，瞬间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然而，作为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苏晨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主位上，端起面前那杯，不知道是谁给他泡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了导演张一谋的身上。
“张导，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张一谋看着他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大佬！
这他妈才是真正的大佬！
杀伐果断，喜怒不形于色！
跟这种人比起来，魏哲那种只知道咋咋呼呼的顶流小生，简直就是个笑话。
“呃……我们……”
张一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拿起桌上那份，已经被他捏得有些褶皱的mV剧本，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我们刚才，正准备讨论一下，mV的整体风格和拍摄方案。”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晨的脸色。
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把苏晨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靠关系上位的投资人了。
他甚至隐隐觉得，今天这场会，真正能做主的，或许，并不是他这个导演，也不是林心婉那个国民妖精。
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比谁都可怕的，年轻人。
“哦，剧本啊。”
苏晨点了点头，他伸出手。
“拿来我看看。”
“啊？哦，好。”
张一谋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将剧本递了过去。
苏晨接过剧本，只是草草地翻了几页，眉头，就微微地皱了起来。
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剧本创作，但他至少，看得懂故事。
这个mV的剧本，讲的是一个很俗套的，三角恋的故事。
男主角（苏晨饰）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穷画家，女主角（林心婉饰）是一个富家千金，两人真心相爱，但却遭到了女方家庭的强烈反对。
然后，女主角的另一个情人，一个同样家世显赫的富二代（魏哲客串），出现了。
最后，就是那段最高潮的戏。
穷画家发现了女主角的“背叛”，在绝望和愤怒之下，在一个废弃的教堂里，和那个富二代，大打出手。
“太俗了。”
苏晨将剧本，随手扔在了桌上，毫不客气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他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尤其是张一谋，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个剧本，可是他和他手下最得意的编剧团队，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打磨出来的。
虽然故事是俗套了点，但里面的每一个镜头，每一个场景，都充满了艺术感和视觉冲击力，是他最擅长的风格。
现在，竟然被一个外行，用“太俗了”三个字，就给全盘否定了？
这让他这个国内最顶尖的mV导演的面子，往哪搁？
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张一谋可能早就拍桌子走人了。
但说这话的，是苏晨。
一个，刚刚才用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外行”的，可怕的男人。
张一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解释道。
“苏先生，这个故事虽然俗套，但是，最能引起大众的共鸣。而且，我们这次的重点，也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于，画面的呈现……”
“画面？”
苏晨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张一谋，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张导，你觉得，什么样的画面，才叫有冲击力？”
“是靠昂贵的特效？还是靠华丽的布景？”
“不。”
苏晨摇了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真正的冲击力，是来自于，情感的真实。”
“一个男人，在发现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之后，他最真实的反应，是什么？”
“是像剧本里写的这样，跑到教堂里，跟情敌打一架吗？”
“不觉得，太幼稚，太可笑了吗？”
苏晨站起身，他走到会议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因为他们而变得空旷的影视城。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他应该，是会笑的。”
“一种，发自内心的，癫狂的，自嘲的笑。”
“他会笑着，亲手毁掉，自己曾经最珍视的一切。”
“他会笑着，告诉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你看，你所以为的爱情，你所以为的珍贵，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推倒重来的，幼稚的游戏。”
“他要让她知道，她失去的，不是一个爱她的男人。”
“而是一个，她永远也高攀不起的，神。”
苏晨转过身，看着会议室里，那几个已经彻底听傻了的人。
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张导，你觉得，我这个剧本，怎么样？”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张一谋呆呆地看着苏晨，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地劈中了。
他那颗一向以天马行空着称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而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林心婉。
她看着苏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那股狂热的光芒，已经浓烈到，快要溢出来了。
她那颗追求刺激和混乱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兴奋，给彻底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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