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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啪嗒”一声,像是一道无形的开关,将赵平体内最后一点嚣张气焰彻底关掉。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肥硕的身躯陷在昂贵的皮质坐垫里,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走。
他看着地上屏幕碎成蛛网的手机,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表哥吴秘书冰冷决绝的声音——“这个人,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
惹不起……
我也惹不起……
这六个字,像六根烧红的钢针,反复扎进赵平的大脑。在市里,表哥吴秘书虽然只是个秘书,但跟在领导身边,眼界和人脉远非他这个乡镇土皇帝可比。连他都说出“惹不起”三个字,那已经不是警告,而是宣判。
赵平的脑海中,沈铭那张年轻而冷硬的脸,此刻变得无比巨大,无比狰狞。他不再是一个愣头青,一个傻子,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神。
他那句“我烂命一条”,不是自暴自弃,而是赤裸裸的蔑视!是在说,他赵平的命,太金贵,太脆弱,不配跟他这条“烂命”去碰!
他那句“工作不要了,前途不要了”,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人家的志向根本就不在这小小的青云镇,甚至不在这个小小的清河县!
他一脚踹开门,掀翻桌子,不是疯了,而是人家背后的能量,足以支撑他无视一切规则!
赵平的嘴唇开始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沈铭会选择这种最极端、最不留余地的方式。
因为这根本不是举报,不是为了解决问题。
这是……立威!
是那些京城里、省城里下来的大少,为了快速打开局面,震慑宵小,最喜欢用的手段!杀鸡儆猴!而他赵平,就是那只被选中、用来儆猴的、最肥最蠢的鸡!
一想到这里,一股冰凉的尿意不受控制地从下腹升起,赵平猛地夹紧了双腿,才没让自己当场失禁。恐惧,像无数只冰冷滑腻的蚂蚁,爬满了他的脊梁,钻进他的骨髓。
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财政所长老李和党委钱委员,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虽然没听到电话内容,但他们看到了赵平的反应。
从最初的暴怒,到接到电话时的惊骇,再到此刻的魂飞魄散。这表情的变化,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他们俩都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精,哪里还看不出,赵平那座最大的靠山,塌了。
而且,是瞬间崩塌,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能让市里的大人物都瞬间放弃赵平,那个叫沈铭的小子,背后到底站着一尊什么样的神佛?
老李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感觉自己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粘,难受得要命。他不敢去看赵平,也不敢去看钱委员,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一块碎瓷片,仿佛要把它看出花来。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切割!必须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跟赵平切割!
他跟赵平不一样,赵平是主犯,他是从犯。他经手了那笔钱,账本上有他的签字。赵平要是倒了,他绝对跑不掉!但如果……如果他能“戴罪立功”呢?
钱委员的情况稍好一些,他没直接参与贪腐,只是平时跟着赵平吃吃喝喝,打打牌,算是赵平“圈子里”的人。但“圈子”这个词,在眼下这种时候,就意味着“同党”!
他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扇被踹坏的大门。
那扇门,此刻在他眼里,不再是耻辱的象征,而是通往自由和安全的希望之路。他开始一点一点地,用几乎微不可查的幅度,挪动自己的脚步。脚后跟先动,一点点,再一点点,像是在冰面上滑行。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把门反锁,然后祈祷这件事永远不要牵扯到自己身上。他发誓,从今以后,别说赵平的办公室,就是赵平这个人,他都要绕着走。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老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了头。他没去看赵平,而是看向了同样想开溜的钱委员,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钱啊,你看这事儿闹的……都怪我们,平时牌打多了,疏于对年轻同志的关心和教育,才让沈铭同志……走了极端。”
老李这话一出口,钱委员挪动的脚步瞬间僵住。
他心里把老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老狐狸,太阴了!一句话就把他也拖下了水!什么叫“我们”?什么叫“牌打多了”?这是要把他也捆在赵平的战车上啊!
钱委员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开溜了,连忙摆手,声音都变尖了:“李所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我就是偶尔过来向赵镇长汇报一下思想工作,今天……今天是第一次,对,第一次看你们打牌,规则我都不太懂!”
他说着,还指了指地上的麻将牌:“你看,这筒子条子万字的,我分都分不清!”
看着钱委员这副急于撇清的样子,老李在心里冷笑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转过头,终于看向了已经面如死灰的赵平,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赵镇长,您……您也别太上火。我看沈铭同志,他……他可能也不是真的想跟您过不去。”
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抛出了自己的试探:“他毕竟年轻,有干劲,有理想,一心为民嘛!咱们做领导的,要有容人的雅量。依我看,这件事……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要不……您亲自去找沈铭同志谈一谈?把那笔扶贫款……当场补上?再……再做个深刻的自我批评?”
老李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给赵平出主意,实际上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去找沈铭谈?那不是去谈话,是去跪地求饶!
当场补上扶贫款?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贪污了吗?
再做个自我批评?那更是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
赵平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他死死地盯着老李,他听懂了,这老东西是在逼他去死,好让他自己脱身!
可他现在,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能怎么办?他敢去找沈铭吗?他不敢!他怕自己还没走到沈铭面前,腿就先软了。他更怕自己一开口,说错了话,彻底激怒那位“大神”,到时候连累的就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他市里的亲戚。
表哥那句“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被彻底抛弃了。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钱委员和老李,一个想溜,一个想拉垫背的,两人在空中用眼神交锋了几个回合,谁也不肯退让。
而赵平,则像一滩烂泥,瘫在椅子上,绝望地喘息着。
整个办公室,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恐惧、背叛、绝望和劣质香烟的古怪气味。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三人的心脏上。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住。
这脚步声他们太熟悉了。
整个青云镇政府大院,只有一个人走路是这个节奏。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一个身影,挡住了从门口透进来的光线,在狼藉的地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满地的狼藉,扫过吓得像鹌鹑一样的钱委员和老李,最后,落在了瘫软如泥的赵平身上。
镇、镇长,孙建国。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深不见底,像两口古井,看不出喜怒。
可正是这种平静,才让赵平、老李和钱委员三个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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