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东警官的突然造访,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头,虽然涟漪暂时平息,却在晓燕和陈默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疑虑。敌友不明,动机不清,让他们不敢轻易信任这突如其来的“官方力量”。
陈默的行动更加谨慎和隐秘。他通过自己那条不为人知的“线”,很快反馈回关于秦卫东的信息:背景干净,确实是县局刑侦队的骨干,风评不错,最近也确实在牵头调查几起少女失踪案。但这并不能完全消除陈默的戒心,他坚持认为,在摸清“德叔”背后到底有多大能量之前,不宜与警方正面接触。
“如果警局里也有他们的人,我们就是自投罗网。”陈默的话冰冷而现实。
压力重新回到他们自己肩上。徐婆子提供的“蓝色篷布卡车”和“大黑痣”、“瘸子”的特征成了关键线索。陈默开始有针对性地在夜间蹲守,重点监视西头区域和孙老五的台球厅附近,试图捕捉那辆幽灵卡车的踪迹。
晓燕则留守“林记”,心却始终悬着。她仔细留意每一个来往的陌生面孔,试图分辨是否有“大黑痣”或“瘸子”的特征。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让她疲惫不堪。
这天下午,生意冷清。晓燕正低头核算账目,一个穿着邋遢工装、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晃悠进来,声音沙哑:“老板,称半斤桃酥。”
晓燕抬头,心里咯噔一下!这男人抬头拿钱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颗黄豆大小的、带着几根毛的黑痣!
大黑痣!徐婆子说的特征之一!
晓燕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手心里全是汗。她强忍着恐惧和激动,努力保持平静,手脚麻利地称好桃酥,用油纸包好递过去,趁机飞快地瞥了一眼他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男人付了钱,接过点心,眼神似乎无意地在仓库里扫了一圈,尤其是在堆放的原料和后面的操作间方向多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压低帽檐,快步离开了。
他一走,晓燕几乎虚脱般地靠在柜台上,后背冰凉。不会错!特征完全吻合!而且他那打量环境的眼神,绝不像普通顾客!
他为什么来?是踩点?还是“德叔”已经怀疑到什么,派人来试探?
晓燕一刻不敢耽搁,等到傍晚陈默一出现,立刻将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了他。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脸上有黑痣,虎口有疤…没错,是徐婆子说的那个人!他来看什么?”
“好像…特别看了后面和堆放东西的地方…”晓燕回忆着。
陈默沉吟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看来,他们是缺‘货’了,或者在找新的‘仓库’。”
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们不是喜欢踩点吗?”陈默看着晓燕,眼神灼灼,“我们就给他们一个‘好’地方。”
“什么意思?”晓燕没明白。
“将计就计。”陈默压低声音,“他们打量仓库,说明觉得这里可能‘合适’。我们就装得像一点,给他们创造点‘机会’。”
接下来的两天,“林记”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晓燕借口要整理仓库,将一些暂时不用的旧笼屉、破麻袋堆到了仓库最里面,故意留出一些不起眼的、可以藏匿的空间。马桂芳和王彩凤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陈默则弄来几个空的、散发着霉味的木箱,趁夜搬进了仓库角落,用苦布(篷布)草草盖上,伪装成堆放杂物的样子,还“不小心”让苦布一角滑落,露出里面似乎是“货物”的一角——其实是塞满了稻草的空箱子。
他还故意在傍晚时分,当着零星几个邻居的面,和晓燕大声“商量”过几天要一起去邻县参加一个展销会,可能要离开两三天。
一切布置得像一个蹩脚的陷阱,但对于急于补充“货源”或转移据点的人来说,一个老板即将外出、管理松懈、且有隐蔽空间的仓库,可能具有足够的诱惑力。
鱼饵已经撒下,就看鱼儿会不会上钩。
第三天夜里,月黑风高。陈默没有像往常一样守在巷口的卡车里,而是提前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林记”仓库,藏身于那堆刻意留出的杂物阴影之中,如同蛰伏的猎豹。晓燕则按照计划,早早熄灯,躺在床上,假装入睡,实际上心脏跳得如同擂鼓,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夜越来越深。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老鼠偶尔跑过的窸窣声。晓燕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几乎要产生幻听。
就在她以为计划失败,对方不会来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刮擦声,从仓库后门的方向传来!
是撬锁的声音!
晓燕瞬间屏住了呼吸!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另一只手摸向了枕边那把沉甸甸的铁壳手电筒。
后门的老式挂锁显然并不牢固。轻微的撬动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是门轴转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吱呀”声。
有人进来了!
黑暗中,晓燕能听到至少两个以上轻微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一股汗臭和烟草混合的廉价气味隐隐飘来。
手电筒的光柱亮起,在仓库里胡乱扫射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那堆苦布盖着的“货物”上。
一个沙哑压抑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大黑痣”的声音):“妈的,好像就些破箱子?看看里面是啥!”
另一个声音更低沉些:“快点!别磨蹭!看完赶紧走!”
脚步声朝着角落移动。苦布被掀开的窸窣声传来。
“操!是空的!上当了!”大黑痣惊怒的声音。
“不好!快走!”另一个声音急道。
就在他们意识到中计,慌忙想要撤退的瞬间!
“别动!”
一声冰冷的、如同钢铁摩擦般的低吼,猛地从他们身后的阴影中炸响!
陈默如同鬼魅般现身!他手中没有枪,但那把大号扳手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带着致命的威胁感!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后门的退路!
两个闯入者吓得魂飞魄散!大黑痣下意识地想掏家伙,但陈默的动作更快!扳手带着风声狠狠砸下,精准地砸在他掏向腰间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在仓库里回荡!
另一个家伙见状,吓得转身就想从正门跑!但晓燕早已按计划悄悄拔掉了正门内侧的插销!
那人一头撞在门上,门却纹丝不动(陈默提前在外面用铁棍别住了)!他惊慌失措地试图拉开门,却完全是徒劳!
陈默如影随形,一脚踹在他的腿窝!那人惨叫着跪倒在地,被陈默用膝盖死死顶住后背,反剪双手,用准备好的麻绳迅速捆了个结实!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闯入者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像样的反抗,就被彻底制服!
晓燕此时才敢打开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光柱直射在那两个痛苦呻吟的家伙脸上。大黑痣捂着手腕蜷缩在地上,另一个被捆得像粽子,面如土色。
陈默喘着粗气,眼神冰冷如刀,捡起从大黑痣腰间掉落的——果然是一把老旧的“五四式”手枪!他退出弹夹看了看,又冷冷地扔在地上。
“谁派你们来的?”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德叔’在哪儿?教堂里关了多少人?”
大黑痣疼得龇牙咧嘴,却咬紧牙关不肯说。另一个家伙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求饶:“好汉饶命…我们…我们就是拿钱办事…不知道啊…”
陈默不再废话,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老虎钳,慢慢走向大黑痣。
冰冷的钳口靠近手指的威胁,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在绝对的暴力控制和即将到来的痛苦面前,负隅顽抗显得毫无意义。
几分钟后,在陈默“耐心”的“说服”下,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确实是“德叔”派他们来探查这个仓库是否适合做临时中转站。关押地点目前还在教堂地下,但最近风紧,准备明天凌晨就用那辆蓝色篷布卡车转移!具体转移到哪里,他们这个级别的小喽啰并不清楚。
明天凌晨!转移!
时间紧迫!
陈默毫不犹豫,用破布塞住两人的嘴,将他们牢牢捆死扔在角落。然后,他看向晓燕,眼神决绝:“来不及等核实了。必须立刻动手,在他们转移前救人!”
“怎么救?”晓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方有枪,人多势众!
陈默目光闪烁,最终落在了那个被扔在地上的、秦卫东留下的电话号码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仓库“夜谈”,变成了与时间赛跑的救人行动的前奏。陷阱成功捕获了猎物,也逼出了最关键的情报。现在,他们必须做出一个冒险的决定:是否要信任那个身份不明的秦警官,以及,如何在那座诡异的教堂里,从一伙持枪的亡命徒手中,救出被囚禁的无辜者。
夜色正浓,危机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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