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整，平静的海面被彻底打破。随着昂热校长在总通讯频道中一声简洁有力的“行动开始”，探索尼伯龙根的战斗正式打响。
货轮宽大的船舷处，重型吊机轰鸣运转，将一艘艘坚固的特制小艇平稳放入海中。足足三十多艘小艇如同离巢的蜂群，迅速散开，在湛蓝的海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航迹。
每艘小艇尾部都拖曳着最新的高精度侧扫声纳和多波束探测仪，它们像无形的触手，深入水下，开始对那片280米深、八个足球场大小的可疑海床进行全方位、立体化的精细扫描。数据实时传回货轮和摩尼亚赫号上的主控计算机，开始构建详尽的海底三维地形模型。
每艘小艇标准配置十人：一名经验丰富的驾驶员，稳稳操控着船只，根据指令在划定网格内缓慢巡弋；一名副驾驶兼观察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声纳屏幕和周围海面情况，他们的职责至关重要——随时准备救援。如果有下潜的学生出现体力不支、装备故障或其他危险迹象，需要紧急上浮休息或救助，观察员会第一时间锁定位置，驾驶员则会以最快速度靠近，实施打捞。
小艇上也备有充足的备用氧气瓶、急救药品和简易复温设备，可以快速为轮换上来的潜水员更换气瓶，让他们得以短暂休整后再次下潜。
而小艇上的主力，则是其余八名全副武装的潜水员。他们四人一组，穿着专业的深潜干式保温服，背负着大容量双气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头上佩戴的一体式全透明头盔面罩。这种面罩将整个头部严密包裹，内部集成有微型对讲机、照明灯、摄像头和生命体征监测器。
潜水员们可以通过面罩内的骨传导麦克风清晰地进行水下对话，也能实时接收到来自水面指挥中心或小艇的指令。面罩视野极佳，几乎没有任何变形。
抵达预定网格点后，随着驾驶员打出“就位”手势，两组潜水员依次检查装备，互相确认无误，然后毫不犹豫地翻身入水，溅起轻微的水花，迅速下潜，身影消失在深蓝色的海水中。
他们的任务是最直观的现场勘查：根据声纳初步建模和装备部提供的分析，前往被认为最可能是覆盖层薄弱点或关键结构的位置，近距离观察那些包裹着遗迹的火山岩层的质地、厚度、裂隙情况，用手持式硬度探测仪进行测试，判断是否适合进行定点爆破，以及预估爆破所需的当量和方式。他们是勘探者的眼睛和手指。
甚至有些年过五旬、经验丰富的老教授，此刻也热血沸腾，拦都拦不住，坚持要亲自下水。
“我们不能只让年轻小伙子们冒险！我在水下考古和龙族地质学方面有三十年的经验，那些岩石纹理，我隔着面罩都能看出点名堂！” 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教授一边套上潜水服，一边对试图劝阻他的助手嚷嚷。
最终，指挥部无奈地批准了几位身体硬朗、确有专长的教授加入浅层辅助观察组，但严格限定了他们的下潜深度和时间。
在众多下潜小组中，有一只夏弥、诺诺、绘梨衣和粟绾组成的“女子探险队”，夏弥担任队长。这当然是她们内部自己选出来的队长。
之所以由夏弥担任队长，原因简单又充分：她是耶梦加得，大地与山之王。有她亲自在水下带队，路明非、楚子航、小白等人心里都会踏实许多。
诺诺和粟绾本身都受过严格的专业潜水和水下作业训练。诺诺的训练来自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标准课程，而粟绾则是在粟家严苛的古老传承中练就的。她们技术扎实，心理素质过硬。
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绘梨衣。让这个看起来纯净懵懂、需要被小心呵护的女孩深入两百多米的海底，听起来简直疯狂。
但把绘梨衣一个人留在船上，夏弥她们更不放心。路明非现在忙得脚不沾地，作为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和校董，他需要统筹全局，照顾三千多人的安危和行动，确实无暇分身时刻看顾绘梨衣。
“就当带绘梨衣下海玩玩了，” 夏弥在出发前对诺诺和粟绾悄悄说，“反正下潜的人这么多，不少我们四个。我们就当是在安全区域内进行适应性潜水，顺便让绘梨衣看看海底风景。有我在旁边，出不了大事。”
诺诺和粟绾想了想，觉得有夏弥这个“人形自走安全阀”在，风险可控，而且绘梨衣似乎对下水也很期待，便同意了。
然而，等她们四人依次入水，开始下潜后，夏弥、诺诺和粟绾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绘梨衣入水的姿势算不上多么专业，但异常轻盈自然，仿佛一滴水融入大海。她操控着潜水推进器的动作起初有些生涩，但几乎在几秒钟内就变得流畅自如。
绘梨衣在水中转身、悬停、观察周围环境的姿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感，仿佛她本就属于这里。更让她们目瞪口呆的是，绘梨衣似乎完全不需要适应水压变化，下潜速度平稳得令人吃惊，甚至还有闲心好奇地伸手去触碰一只从旁边游过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深海樽海鞘。
通讯面罩里，三个女孩的频道一时间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电流杂音。
最后还是夏弥先反应过来，她在小队频道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里满是恍然大悟和自嘲：“我的天……诺诺，绾绾，我们都忘了！忘了明非和绘梨衣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了！”
诺诺立刻明白了：“……日本海海沟……极渊。”
“对！”夏弥的声音带着惊叹，“在上一条时间线里，那个深度和压力……绘梨衣可是能把自己的氧气面罩让给当时还是‘衰仔’的明非，然后自己跟没事人一样返回海面的！我们居然在担心‘小怪兽’的水性？真是杞人忧天！”
粟绾也透过面罩看着前方那个如同深海精灵般自如游动的红发身影，喃喃道：“……不愧是小怪兽啊。这水性……感觉比我们三个加起来都强。”
“行了行了，” 夏弥笑着在小队频道里说，“现在承认了吧？咱们这支‘小龙女’、‘小巫女’、‘小魔女’组合，真到了水里，最强的还得是咱们的‘小怪兽’绘梨衣！”
诺诺轻笑一声，带着一贯的飒爽：“服气。看来咱们的‘安全潜水观光团’，可以升级成‘实战勘探辅助小组’了。绘梨衣，听到没？现在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了。”
绘梨衣似乎听懂了夸奖，她在水中轻盈地转了个圈，面罩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通过通讯器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轮机室内，副校长、曼施坦因教授和施耐德教授正围坐在一张临时拼起的小桌旁用早餐。作为指挥核心成员，自然无需亲自去挤食堂，自有后勤人员将丰盛的餐点直接送来。三人的餐盘内容与学生们别无二致，牛排、煎蛋、香肠培根，香气扑鼻。
副校长一边大刀阔斧地切着牛排，一边感慨：“啧，吃着这顿早饭，就让我想起当年在美国海军服役的日子。” 他语气里带着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的豪迈。
施耐德教授，闻言抬眉：“哦？副校长还有这段经历？”
“那可不！” 副校长来了劲头，挥舞着叉子，“那时候我们在航母上，只要发现早餐或者午餐突然上了烤番茄、配着厚切牛排和双面煎蛋——平时可没这待遇——得，那准是要拉战斗警报了，小鬼子的零式战斗机要来打招呼了！老子当年在舰载机中队，可是猎火鸡的一把好手！” 他做了个瞄准的动作，仿佛还能听到引擎的呼啸。
曼施坦因教授适时捧场：“想不到父亲你还有这种经历，真是厉害。”
施耐德也微微颔首表示钦佩。
副校长得意地哼了一声，正要继续吹嘘几句，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一块实时显示各下潜小组名单和状态的大屏幕。
当他看到“第四勘探区 - 小组编号G7：队长-夏弥，队员-陈墨瞳、上杉绘梨衣、粟绾”这行字时，刚送进嘴里的一块培根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指着屏幕，手指都在发抖。好不容易顺过气，他“啪”地一拍桌子，瞪着曼施坦因和施耐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咆哮：“你们两个混蛋！人员审核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带脑子？！这种名单也能批？！你们俩现在是不是也想被拴上水泥桩，沉到海底跟装备部那帮疯子作伴去？！”
曼施坦因教授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慌忙扶正眼镜，小声辩解：“副校长，您别激动……她们四个的血统评级都非常优秀，夏弥是A级，诺诺是A级，绘梨衣和粟绾更是超A级，从血统潜力上讲完全有资格参与一线勘探……”
施耐德教授也试图解释：“而且，除了绘梨衣可能缺乏系统训练记录，夏弥、陈墨瞳和粟绾都受过严格的专业潜水训练，有丰富的深潜或相关水下作业经验，技术上符合要求……”
“放屁！” 副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唾沫横飞，“她们血统好不好、技术过不过硬，用得着你们俩来告诉我？老子不知道吗？问题是这个吗？问题是——她们四个的男朋友现在一个比一个忙！路明非要管三千号人，凯撒在指挥封锁线，楚子航在满船检查装备，小白在跟装备部那群疯子较劲！要是这四位小姑奶奶在水底下蹭破点皮、遇到点什么意外……你们说，到时候那四个小子是继续执行任务顾全大局，还是当场跳海去捞人？这他妈是送分题吗？这是要出人命的送命题！保大还是保小……啊呸！是保任务还是保老婆……这局面你们想让那几个小子怎么选？！”
曼施坦因和施耐德被骂得冷汗都下来了。他们之前审核时更多考虑的是血统、能力和任务需求，确实没往这个“连带关系”和潜在的情感风险上深想。
此刻被副校长一点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能力，而在于那四个女孩背后站着的、足以影响甚至掀翻整个行动计划的男人。顿时觉得后颈发凉。想想路明非、凯撒、楚子航、小白、暴走的场面……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那……那现在立刻把她们召回？” 曼施坦因教授声音都有些发虚。
“赶紧……” 施耐德教授也立刻要去抓通讯器。
就在这时，主通讯频道里响起了路明非平静的声音，似乎早就听到了这边的争执：
“没事的，副校长。名单我之前最终确认过，我同意的。她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也该有参与探索的权利。她们也是卡塞尔学院的一份子，不只是谁的附属品。而且有小师妹在她们身边保护，出不了什么问题。”
路明非的话让副校长噎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有夏弥这位大地与山之王在，真到了危急关头，别说280米，就是一万米海沟她恐怕也能带着人冲出来。有她在，另外三个女孩的安全系数其实非常高。但知道归知道，那种“家里孩子去冒险”的操心感还是挥之不去，尤其是想到另外三个男孩可能因此分心。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一把抓过旁边的对讲机，调到一个特定频道，没好气地吼道：
“芬格尔！芬格尔！听到回话！你死哪儿去了？！”
很快，频道里传来芬格尔带着风声和引擎背景音的回应，听起来他正在某艘快艇上：“在呢在呢！副校长您吩咐！我正按计划在勘探区外围担任快速反应和支援呢！”
“听着！给你个最高优先级任务！” 副校长对着话筒吼道，“你给我盯死了夏弥、诺诺、绘梨衣、粟绾她们那艘小艇和下潜区域！把那四位小姑奶奶给我保护好了！要是她们四个掉了哪怕一根头发，回来我就把你小子的皮剥了绷鼓！”
芬格尔那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他拍胸脯的闷响和保证声：“放心吧副校长！包在我身上！有我这个经验丰富的大学长在，指定保护好这四位小师妹！绝不会让路师弟、楚师弟、凯撒还有白教授他们担心的！”
听到芬格尔的保证，又想到夏弥的真实身份，副校长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低声骂骂咧咧地放下了对讲机，狠狠瞪了曼施坦因和施耐德一眼。
两位教授赶紧低头，假装专注地研究起面前的煎蛋。
而在货轮尾部一个被严格划出的“危险作业准备区”，装备部的众人终于暂时摆脱了脚镣，但周围至少有三十名全副武装、眼神不善的学生持枪警戒，枪口虽然未直接瞄准，但那种冰冷的压迫感无处不在。他们此刻正围着一堆复杂的仪器、图纸和计算终端，争论得面红耳赤。
“这里的岩层密度数据显示，至少要300公斤c4才能有效松动！”
“保守了！根据我的应力模型，考虑到水下能量衰减和定向需求，至少500公斤，分三层爆破！”
“不不不，应该用最新计算出的‘蜂巢式聚能装药’阵列，当量可以降低到200公斤，但穿透效果更好！”
三位部长阿卡杜拉、卡尔、库洛斯讨论得眉飞色舞，手指在图纸和键盘上飞舞，眼中闪烁着对“完美爆破”的狂热光芒，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为何被监控。
然而，就在他们兴致勃勃地准备进一步“加大剂量”、“优化方案”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冰冷刺骨的“咔嚓”声！
那是几十把突击步枪枪栓被拉动，子弹上膛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装备部众人耳边炸响，瞬间浇灭了他们所有的“创作热情”。
所有装备部成员的动作僵住了，三位部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们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只见身后那些持枪的学生们，眼神冷漠如铁，手指稳稳地放在扳机护圈上，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算准点，别玩脱了。你们的命和我们的命，都系在你们的计算上。
就在这时，小白和老唐走了过来。
小白讪讪一笑：“装备部的各位同僚，请精确计算，采用最稳妥、破坏范围最小、最能控制抛掷方向的爆破方案。”
老唐抱着手臂，补充道：“我知道诸位热爱探索爆炸的艺术边界。但请务必牢记，哪怕你们不考虑我们这些‘外人’的生命安全，至少也要考虑你们自己的生命安全。毕竟，爆破点正上方，是海水，而海水之上，是船，船上……有你们。我们都知道，诸位其实是很‘惜命’的，对吧？”
装备部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看身后那些枪口，又看了看面前两位虽然语气平和但气息深不可测的教授，最终，阿卡杜拉部长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
“哈、哈哈……当然，当然！安全第一，科学爆破！我们重新算，就用最成熟、最保守的陆基……啊不，海基岩层松动爆破方案！当量减半，不，减三分之二！分多次、小剂量、渐进式爆破！”
在武力威慑和理性提醒的双重压力下，装备部天才们的创造力，终于被强行摁在了“安全可控”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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