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洞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那培育在壁龛中的奇异发光菌类，散发着稳定而冷白的光晕，将三人僵硬的身影投在布满古老刻痕的洞壁上，拉得悠长而诡异。
凌霄感觉自己的血液从极度的震惊中缓缓回流，冲击着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发出擂鼓般的轰鸣。他死死盯着地面上那个由枯瘦、颤抖、戴着镣铐的手画出的符号——那残缺失真却意义无比的八一军徽，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所有的认知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一个被困在这比冷战基地更深、更古老、更诡异的地底深处，穿着原始麻袍，戴着沉重镣铐，看起来如同被时光遗忘的活化石般的老人……怎么可能认识这个？这荒谬绝伦的一幕，甚至比面对那恐怖的“远古守卫”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和茫然。
他身后的77号更是彻底僵住，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凌霄破损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掌心。她那双因虚弱和恐惧而湿润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倒映着地面上那个简单的图案，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在她所受的教育和认知里，眼前的一切根本无法用任何科学或常理解释。
老人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布满深刻皱纹和污垢的脸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他那双仿佛蒙着阴翳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巨大悲怆、无尽沧桑、以及近乎虔诚的激动情绪在其中剧烈翻涌。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情绪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那戴着沉重镣铐的枯瘦双手，也因激动而不住地颤抖，镣铐链条相互碰撞，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石洞里格外刺耳。
“您……您……”凌霄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痛，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您到底是谁？您怎么会……认识这个？”他指着地上的军徽，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老人似乎听懂了他的问题，又或许是从他那极度震惊和探寻的表情中理解了含义。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常年地底生活的阴冷和浓郁的草药味，努力平复着激荡的情绪。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先是指了指地上那个军徽图案，然后又艰难地、缓慢地指了指自己佝偻的胸膛。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我”。
紧接着，他再次指向军徽，然后抬起那双饱含热泪的浑浊眼睛，目光越过凌霄和77号，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望向了某个极其遥远、存在于记忆最深处的时空。他的嘴唇再次嗫嚅起来，这一次，更多破碎、模糊、带着浓重时代烙印和口音的汉语词汇，断断续续地、极其艰难地从他喉间挤出：
“雄鹰………… 极星……呼唤……鹰巢……”
这些词语破碎不堪，夹杂着难以辨别的音节和喘息，仿佛是从被遗忘的时光深渊中艰难打捞上来的碎片。但其中几个关键词，却像闪电一样劈中了凌霄！
雄鹰！鹰巢！
这两个词，对于一名共和国的飞行员而言，意义非同寻常！它们常常是某些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军事行动或基地的代号！尤其是“鹰巢”，在某些语境下，甚至可以特指最高指挥部或者极其重要的核心枢纽！
这个老人……他不仅认识军徽，他甚至可能知道这些代号？！他……他难道真的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猜想，如同破开黑暗的惊雷，骤然在凌霄几乎冻结的脑海中炸响！他的目光猛地再次聚焦在老人那身破旧的麻袍、那沉重的镣铐、那苍老得如同树皮般的面容，以及那双流淌着热泪、充满了无尽期盼的眼睛上。
一个被囚禁在地底漫长岁月的人…… 认识军徽…… 知晓过去的行动代号…… 汉语口音带着浓重的、仿佛属于另一个时代的印记……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拼接，指向一个唯一可能、却又足以震撼历史的可怕真相！
“您……您难道是……”凌霄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言，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崇敬与悲怆的情绪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灵，“几十年前……那次未能归航的……‘极星’任务的……前辈？！”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个猜测，声音在石洞中回荡，震得壁龛中的发光菌类似乎都微微摇曳。
仿佛是被“极星”这两个字触动了最深的灵魂开关，老人浑身猛地一震，那双浑浊的眼睛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不再试图说话，而是用力地、拼命地点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汹涌地从他眼中奔涌而出！他抬起颤抖的、戴着镣铐的双手，似乎想要行一个军礼，但那沉重的镣铐却限制了他的动作，只能将手掌艰难地贴在额前，做出一个扭曲却无比庄重的姿势！
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
一切都不需要再解释了！
77号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她看着眼前这位形如枯槁、囚徒般的老人，再看向激动得难以自持的凌霄，瞬间明白了这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重逢意味着什么！这是何等的奇迹，又是何等的……悲壮！
巨大的身份冲击过后，石洞内陷入了短暂的、充满复杂情绪的沉默。只有老人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抽泣声，以及镣铐随着他身体轻颤而发出的细微声响。
凌霄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从极度的震撼中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一位本该早已牺牲的先辈，竟然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长达数十年！这背后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灰衣人组织、“守墓人”、这处远古遗迹、“远古守卫”……这一切是否都与前辈的被囚有关？
他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
“前辈！”凌霄改用更加尊敬的语气，尽管声音依旧沙哑，“您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极星’任务……”他一边说，一边辅以手势，指向周围，做出询问和时间流逝的手势。
老人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但那泪水依旧止不住。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苦，仿佛回忆本身就是一种酷刑。他艰难地抬起手，先是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示意某些记忆已经模糊或者难以用语言表达。
然后，他再次伸出手指，沾了沾石臼里冰冷的积水，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地画了起来。
这一次，他画的不是符号，而是一幅简略却意图明确的示意图。
他先画了一个简单的飞机形状（线条歪斜，却特征明显），然后在飞机下方画了几道代表雪山的波浪线。接着，他在飞机旁画了一个代表剧烈旋转气流（或是爆炸）的螺旋线，又在螺旋线旁边画了一个向下的小箭头，指向一个简单的山洞符号。
“迫降……雪山……洞里？”凌霄屏住呼吸，试图解读。
老人用力点头，手指点着那个山洞符号，然后画了一个代表“行走”的线条，延伸向更深处。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极度恐惧和痛苦，手指颤抖着，在地面上画了几个扭曲、怪异、难以名状的符号——那风格与回廊墙壁上的蚀刻如出一辙！他在这些符号旁边，画了几个简笔的小人，然后在小人身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你们……在这里……遇到了……那些东西？”凌霄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牺牲了？”
老人闭上眼，沉重地点头，泪水再次滑落。他指了指自己，又画了一个小人被一个巨大的、如同牢笼般的符号抓住。然后，他用手指狠狠地、反复地戳着地面，指向那些扭曲的符号，脸上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是那些东西……或者它们的主人……抓住了您？”77号也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发颤。
老人再次点头。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镣铐，又指了指这个石洞，画了一个代表“漫长”的波浪线，示意这就是他数十年的囚徒生涯。
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他猛地抓住凌霄的手臂，那枯瘦的手指蕴含着出乎意料的力量，几乎要掐进凌霄的皮肉。他的眼神变得急切无比，指着地面，快速地画了一个奇特的、如同无数眼睛叠加在一起的复杂符号，然后又画了一个巨大的“叉”，脸上露出极度警告和恐惧的神情。
“这个符号……危险？不能靠近？”凌霄紧张地问。
老人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嗬嗬声。他指着那个符号，又指向回廊更深处的黑暗，做出爆炸和毁灭的手势，然后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剧烈地发抖。
“回廊深处……有非常危险的东西……是这个符号代表的？”凌霄的心沉了下去。他们刚刚逃离了“远古守卫”的威胁，难道又陷入了另一个更可怕的险境？
老人似乎看出他的恐惧，却又无法用语言详细说明，急得额头青筋暴起。他松开凌霄，再次用手指沾水，这一次，他极其艰难地、几乎是拼尽全力地，在地面上写下了两个歪歪扭扭、却足以让凌霄和77号血液几乎冻结的汉字——
“归墟”。
写完之后，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靠着冰冷的洞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仿佛仅仅是写下这两个字，就触犯了某种天条，会引来灭顶之灾。
归墟？！
凌霄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词，他似乎在某些极其古老的、被视为神话志异的文献中见过只言片语！传说那是万物终结之地，是一切归宿的深渊！它……难道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这条“沉默回廊”的深处？！这就是老人如此恐惧的根源？这就是灰衣人组织隐藏在这地底深处的、最终极的秘密？！
就在凌霄被“归墟”二字震撼得无以复加之际，老人喘息稍定，又做出了一个更令人费解的动作。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洞壁那些发光的菌类，然后又指向自己和凌霄、77号，做出“食用”的动作，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奈与祈求的表情。
“这些……发光的东西……是食物？”77号惊讶地问，“您一直吃这个？”
老人点头，然后又指了指石臼里的水，示意这就是饮水的来源。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仿佛在说，正是依靠这些地底独特的、蕴含着特殊能量的菌类和凝水，他才能在这极端环境下苟延残喘如此漫长的岁月，但也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并且身体可能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异变。
看着老人那苍老枯槁的容貌、破烂的麻袍、沉重的镣铐，再想到他依靠这些诡异菌类活了不知多少年，凌霄和77号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敬意。这是何等顽强的生命力，又是何等可怕的折磨！
短暂的交流（更多的是依靠手势和图画）之后，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凌霄和77号靠着洞壁坐下，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他们小口地吃着老人提供的那些味道古怪、却意外能提供一些能量的苍白块茎，喝着冰冷的凝水。
老人则蜷缩在对面，浑浊的目光时而落在他们身上，时而警惕地望向洞口那破旧的帘子，仿佛在提防着什么。那沉重的镣铐在他细微的动作下不时发出轻响，提醒着众人他囚徒的身份和此处无处不在的危险。
凌霄的思绪纷乱如麻。一位失踪数十年的先辈，竟以这种方式重现。他经历了什么？“极星”任务的真相是什么？那些扭曲的符号代表什么？“归墟”又究竟是什么？灰衣人组织在这里到底进行着怎样的研究？那些“守墓人”、远古守卫，是否与“归墟”有关？
无数的问题盘旋在他脑海，却没有答案。语言不通是巨大的障碍，而老人的记忆似乎也因漫长的囚禁和岁月的侵蚀而变得支离破碎。
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处境依然极度危险。虽然暂时逃离了“远古守卫”和基地的爆炸，但这条“沉默回廊”绝非安全之地。老人警告的“归墟”之险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且，灰衣人组织是否知道这条回廊的存在？是否会派人下来搜索？
他们必须尽快恢复体力，想办法离开这里，并将前辈救出去！可是，前辈身上的镣铐……凌霄的目光落在那锈迹斑斑、异常粗重的金属镣铐上。这绝非普通工具能够打开。而且，前辈的身体状况，能否经得起长途跋涉和可能的战斗？
就在凌霄苦苦思索脱身之策时，原本蜷缩着的老人突然猛地坐直了身体！他那双一直半眯着的浑浊眼睛骤然睁开，瞳孔在冷光映照下急剧收缩，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警惕和……恐惧！
他侧耳倾听着什么，干瘦的身体绷得紧紧的，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凌霄和77号也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唯一能当做武器的——那块冰冷的飞行员身份牌和一根随手捡来的坚硬兽骨。
“怎么了，前辈？”凌霄用气声问道，心脏再次提了起来。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抬起手，食指竖在嘴唇前，做出了一个全球通用的“噤声”手势。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那种恐惧感甚至比之前面对回忆时更加真切和剧烈！
他颤抖地指着洞口的方向，然后又飞快地指了指洞内三个角落堆放的、较为厚实的苔藓和兽皮，示意凌霄和77号立刻躲进去，掩盖好自身！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something that even让这位在地底生活了数十年的老人都感到极度恐惧的东西！
来不及多想，也根本无力正面抗衡任何危险！凌霄和77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照老人的指示，飞快地钻入那堆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干燥苔藓和兽皮之下，尽可能地蜷缩起身体，掩盖住一切痕迹，只留下细微的缝隙用于观察和呼吸。
老人自己也迅速挪到火塘边最阴暗的角落，拉过一些杂物掩盖住身体，同时飞快地用脚抹去了地面上他之前画出的所有图案和字迹，包括那个八一军徽和“归墟”二字！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向凌霄和77号藏身的方向投去一瞥，那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警告、担忧，以及一种……决绝的意味。然后，他便彻底隐没在阴影之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石洞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壁龛中的发光菌类依旧散发着冷白、稳定却毫无温度的光晕，将一切照得诡异莫名。 之前那规律的地底嗡鸣声似乎也消失了。 空气中只剩下三人极力压抑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 ……一种新的声音，正从回廊的远处，由远及近地传来！
那是一种……极其缓慢、沉重、却又异常规律的…… ……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咔……哒…… 咔……哒……
间隔时间长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响起，都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之上，带来一种冰冷、机械、毫无生命情感的恐怖压迫感！
这绝不是老人镣铐发出的细碎声响！这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牙酸的声音！
咔……哒……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它正沿着那条冰冷的、布满古老刻痕的回廊，向着这个小小的石洞而来！
凌霄藏在苔藓之下，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伤口的疼痛在极度的紧张下反而变得麻木。他透过缝隙，死死盯着洞口那张破旧的纤维帘子。77号在他不远处，他甚至能听到她牙齿轻微打颤的声音。
是什么？ 是灰衣人的搜索队？是那种冰冷的“清道夫”机器人？还是……老人所恐惧的、与“归墟”相关的、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
咔……哒…… 声音已经到了洞口附近！停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持续了足足有十几秒，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秒都煎熬着所有人的神经。
然后，在凌霄和77号惊恐万分的注视下，洞口那张破旧的纤维帘子，被一只“手”——一只完全由某种暗沉、粗糙、毫无光泽的黑色金属构成，关节处闪烁着极其微弱红光的机械手——缓缓地、无声地掀开了一角。
冰冷的金属手指搭在粗糙的植物纤维帘子上，形成一种异常突兀且令人悚然的对比。那机械手的结构非人般纤细而棱角分明，透着一股纯粹的、功能性的冰冷。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在指关节和腕部的缝隙间规律地明灭，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帘子被掀开的缝隙后，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暂时看不到更多的东西。只有那只冰冷的机械手，定格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已然降临。
凌霄的呼吸几乎彻底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他紧紧攥着那块身份牌，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托。77号更是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消失了，彻底僵在原地，恐惧攫住了她的一切。
躲在阴影角落里的老人，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那双经历过无数磨难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手，里面充满了积攒了数十年的、刻骨铭心的恐惧，甚至还有一丝……绝望的认命？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那只机械手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搭在那里，仿佛在扫描、在探测、在评估着洞内的情况。那种沉默的审视，比任何狂暴的攻击更令人毛骨悚然。
凌霄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是什么？灰衣人的高级巡逻单位？还是……守护“归墟”的自动防卫机制？老人如此恐惧它，其实力绝对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以他们三人目前的状态，尤其是自己和77号重伤虚弱，前辈又被镣铐所困，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藏匿，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但愿这些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苔藓和兽皮，以及洞内本身复杂的气味，能够干扰对方的探测。
突然，那只机械手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道几乎肉眼不可见的淡蓝色光束从它的食指指尖射出，快速而无声地扫过洞内。
扫描光束！
凌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拼命压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将身体尽可能深地埋入苔藓之中。
光束扫过老人藏身的角落，略微停顿了零点几秒，然后移开。接着扫过凌霄和77号藏身的苔藓堆……并没有停留，继续扫向其他地方。
似乎……没有发现？
然而，还没等凌霄稍微松一口气，那只机械手却缓缓地、坚定地将帘子掀得更开了一些！
一个模糊的、同样由暗沉金属构成的轮廓，出现在洞口。它似乎异常高大，几乎顶到了洞顶。它的“头部”没有任何类似眼睛的传感器，只有一个光滑的、倒三角形的黑色面板，面板上此刻正有无数细微的、如同流水般的数据光点无声地闪烁、流转，看起来诡异无比。
它没有立刻进入，只是站在那里，那个倒三角形的“面部”缓缓转动，似乎再次对洞内进行着更深层次的扫描。
洞内的空气压抑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太过紧张，或许是伤势影响，77号藏身的苔藓堆旁，一块原本就不太稳固的、用于垫高苔藓的黑色石块，突然松动，滚落了下来！
“啪嗒。”
石块落地的声音在死寂的石洞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糟了！凌霄的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
几乎就在石块落地的同一瞬间！ 洞口那高大机械体的“头部”，那流动着数据光点的倒三角面板，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所有流动的光点骤然停滞，凝聚成两个猩红、冰冷、充满杀意的光点，如同恶魔的凝视，死死地“盯”住了77号藏身的那堆苔藓！
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迟疑。 那只掀着帘子的机械手猛地收回，紧接着，另一只完全相同的机械手从黑暗中闪电般探出！它的手掌中心裂开，露出一个闪烁着能量弧光的幽蓝炮口！
恐怖的能量瞬间开始汇聚，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声，炮口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它要发动攻击！目标是77号！
完了！躲不开了！凌霄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发出的、充满了原始野性和暴怒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石洞内爆响！
是老人！
只见他从藏身的阴影中猛地暴起！原本佝偻瘦弱的身躯仿佛膨胀了一圈，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疯狂的赤红！他完全无视了那指向77号的致命武器，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守护领地的受伤猛兽，以一种超越年龄和身体极限的速度，拖着沉重碍事的镣铐，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洞口的高大机械体！
他枯瘦的、戴着镣铐的双手，死死地抱住了那只即将发射的能量武器的手臂！用自己干瘦的身体，强行阻碍它的瞄准！
“走！！！”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模糊不清、却蕴含着无尽焦急和决绝的汉字！
能量武器被干扰，射偏了！ 一道炽热的蓝色能量束擦着苔藓堆的边缘射入洞壁，无声无息地将其熔出一个碗口大的、边缘光滑无比的深洞，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高大机械体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蝼蚁般的反抗激怒了。它那倒三角面部上的猩红光芒瞬间大盛！另一只机械手快如闪电地挥出，五指如刀，狠狠地抓向老人的头颅！速度之快，远超人类反应极限！
“不——！”凌霄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从藏身之处冲出去！
但一切都太晚了！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轻易撕裂的闷响传来！
老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那只冰冷的金属手掌，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从他的后背透出！指尖滴落着温热的、鲜红的血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老人脸上的疯狂和赤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痛苦，以及……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平静。他艰难地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凌霄和77号藏身的方向，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的鲜血涌出。
然后，他那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缓缓闭上。
高大的机械体冷漠地抽回手臂，老人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般软软倒地，溅起一片尘埃。那沉重的镣铐砸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响声。
它甚至没有再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那对猩红的光点再次转向77号藏身的苔藓堆，手臂上的能量炮口再次开始汇聚致命的蓝光！
冰冷的杀戮程序，仍在继续。
而凌霄，眼睁睁看着那位刚刚相认、却为保护他们而惨死的前辈倒在血泊之中，无尽的悲愤和狂暴的杀意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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