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张秀儿的弟弟张问祥，若是自己真的有能力当先生教书，那他肯定不会推辞，毕竟也是自己的小舅子。
不过，林呈疑惑“爹，娘，你们不是商籍吗？”
读书也没有用，商籍没办法参加科举考试。
两老对视一眼，想到这是与自家一荣俱荣的女婿，互相点了点头。
岳父开口解释“我把你弟过继到族里另一支了，他现在是农籍，可以考功名。”
他得意的摸着胡子，想起自己只花了十两银子，就与族里的贫困户达成了交易。
又做成了一笔划算的买卖。
儿子名义上过继到对方家，户籍也花钱完成了变更。
以后，儿子就能报名考取功名了。
林呈了然，这是钻空子，有钱的商人经常这么做，只要不闹开，也没人会追究。
林呈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想误人子弟，想了想说道“我能考中举人是运气好，实在没把握教会小弟念书，这样吧，我推荐小弟去书院念书怎么样？”
以他现在的身份，推荐一个人进书院读书，书院不会不收的。
没想到，祥子反应异常激烈，激烈反驳道“我不去书院，我不想去书院读书！”
他朝着爹娘发脾气“爹，娘，我都说了我不想读书，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岳母苦口婆心的劝说“我的儿，你不读书怎么成，难不成跟你爹一样，一辈子当个低三下四的商人。”
少年昂头“当个商人也没什么不好，我就不读书，哼，我爹娘现在是别人，你们别想再逼我读书了！”
他甩开母亲的手，转身跑走了。
两老被气的够呛，胸膛极速起伏。
这孩子，怎么能说出自己爹娘是别人的话，说出这样的话来剜父母的心。
他们将他过继，不也是为了他好吗？
林呈低头不语。
看样子，不用自己给他找学堂了，这个小舅子自己不愿意读书。
半晌后，岳母疲惫的对林呈说“让你见笑了，你弟弟他之前在私塾被人欺负过，从那以后他就不爱上学，所以我才想让你教教他，哎，现在却..”
林呈苦笑，“我真不会教人读书，”顿了顿提议“小弟不愿意去书院读书，那去我夫子的私塾怎么样？我可以拜托夫子多多照顾他，在夫子那里没人会欺负他。”
“这，老头子，你看...
女婿的夫子教出了举人，学问应当是不差的，儿子去这夫子手下读书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事我跟你娘再商议一下，你先去睡觉吧。”
林呈“好。”
房里，张秀儿问林呈“爹娘找你干什么？他们要是提了什么过份的要求，你不好回绝就告诉我，我去回绝他们”。
林呈挑眉“你这是站在我这边？你们女人不是都想帮扶娘家吗？你就不想帮娘家？”
像是大嫂和二嫂，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爹娘，就在不久前，她们从林呈送的布匹上裁了一大块送回了娘家。
大嫂更夸张，把家里吃剩的鹿肉全部打包送到了娘家。
林呈是听老娘阴阳怪气的骂人时，才知道了这些事。
张秀儿低头飞针走线，缝着儿子的破裤子。
她头也没抬的说“爹娘养我这么大不容易，他们要是有难，我自然是要帮的。”
“可现在，他们日子过的不错，也不需要我们额外帮忙，我这做女儿的，逢年过节的时候，不要少礼节就行，其他让你为难的要求，就回绝了吧！”
不能爹娘提出什么都照办，那样自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林呈对她是刮目相看“你是不是读过书？”
张秀儿一顿，轻轻摇头“没有，爹娘说女子无德便是才，我只在族里一个姐姐那里认了两个字而已”。
有些认命的样子，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林呈轻轻拥抱妻子道“你要是想认字，我可以教你！”
张秀儿猛然抬头，不敢置信“你教我？”
林呈失笑“对，我的书都在房里，你想看的时候随时可以去拿”。
张秀儿手一抖，针尖刺进了皮肤，渗出了血，她却没感觉到疼痛。
想起了刚生完女儿时的事，那时候她正在坐月子。
一个人闷在房里无聊，就拿了丈夫的一本书翻看。
谁知被丈夫见了，他当时就大发雷霆“这不是妇人该看的东西，闲的慌就去哄哄孩子，别把孩子扔给娘，娘也很累”。
她将女儿从婆婆房里抱回来，开始学着自己带孩子，从手忙脚乱到游刃有余，只用了一个月。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动过丈夫书。
林呈拿了碎布给张秀儿擦血珠“灯光太暗容易扎到手，就别补了，就算你今天给他补好了裤子，他明天还是会撕烂的”。
张秀儿收了针线，怔怔的看着林呈“你以前不是不准我拿你的书吗？怎么现在…”
林呈摸了摸鼻子道“那时没功名在身有点烦躁，你别在意，以后，我的书你尽管去看， 有不认识的字来问我就成”。
张秀儿直觉丈夫越来越奇怪了。
好到让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可他分明记得以前所有事情，身上的一些胎记也还在。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好，你教我认字，”等我学会了，我再教女儿，一定不让她跟我一样。
想起刚才的事，丈夫还没回，继续追问“你还没说，爹娘找你有什么事”。
林呈将岳父岳母希望他教小舅子念书的事儿继续说了。
张秀儿不赞同的说“小弟这个性子就不是读书的料，爹娘以后有的受了”。
林呈好奇“怎么说？”
张秀儿道“他们给小弟找的那家人是出名的难缠，以后估计会拿着小弟的户籍生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歇下了。
与此同时，张家的东厢房里，张问祥被敲门声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爬起来，打开房门一看，“爹娘，这么晚找我干什么？”
“有重要的事与你说”，两老走进房里坐下。
张母拉着儿子的手说“你不想去书院便不去吧”。
张问祥惊喜问“真的？”
没高兴多久，就被父亲浇了一盆冷水。
张父说“去你姐夫待过的私塾念书，你姐夫说会拜托夫子照顾你，你只需用功读书，其他的，我与你娘都会给你打点好。”
张问祥没了笑脸，堵着一口气问“你们只想要会读书的儿子，根本不想要我这样的儿子是不是，我要是不去读书，你们就不认我了？”
张母呸呸几声后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是我儿子，无论怎样都是我儿子，我跟你爹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听话，去读书好不好”。
张问祥垂下脑袋，闷声回道“好，我去”。
老两口顿时眉开眼笑。
张父掏出一块碎银给儿子“这是给你的零用钱，拿去花吧，以后每旬我给你二两零用钱，你跟同窗一起玩时别怯场。”
张问祥紧握着银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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