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林呈发觉不对劲 , 马走得越来越慢,起初他以为是路面打滑,可到了平坦地段,马依旧慢吞吞的。
他从马背上的布袋里掏出一把大豆,递到马嘴边,这豆子是马平时最喜欢吃的,可这次马只吃了两口,就偏过头不愿再碰。
林呈心里一紧,仔细检查马的状况:马耳耷拉着,眼神萎靡,嘴角甚至带了些白沫。
他赶紧喊来老爹来看:“爹,您来瞅瞅,这马是不是生病了?”
林老头摸了摸马的肚子,又掰开马嘴查看马的舌头,皱着眉道:“瞧着没外伤,也没明显病状,会不会是拉的东西太多,累着了?”
可再检查家里的其他两匹马,竟都有类似症状。
当即叫了林有过来看,林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没等众人想出对策,其他人家里的牛、马等也陆续出现异常状况:有的口吐白沫、食欲不振,有的连水都不愿喝,更甚者直接趴在地上不动弹。
谁都知道,这些牲口是生病了。
它们是逃荒路上拉东西家当的苦力,现在走不了几步就要歇,任凭人怎么推都不愿动,可队伍还得靠它们拉货。
林呈只能下令:“先停下休息,等看看情况再说。”
此时才过未时不久,按现代时间算,下午 4 点多,往常要等到酉时,下午 6 点多天黑了才会扎营,可眼下牲畜都病了,也只能破例。
林呈蹲在马身边,和林有一起分析病因:“吃的草料、喝的水都跟之前一样,没道理突然生病啊?”
他摸着自己身上的厚衣服,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喝了冷水的缘故?现在天气转冷,牲畜拉货出了一身汗,再喝冰凉的河水就容易闹病?”
林有犹豫道:“可之前在南关村,大冷天牛喝冰水也没生病啊。”
“那不一样。” 林呈道,“在老家时,牲口哪需要一天拉着货物走几十里?现在它们累得满身汗,再猛灌冷水,肯定受不了。我听人说过这种病,给它们煮点姜枣汤,喝温水就行。”
有办法总比坐着等强。
众人立刻分工:一部分人留在营地生火做饭、煮姜枣汤,给牲畜喂温水;另一部分人则带着竹筐上山,寻找酸枣和新鲜草料 。
这个季节,山上草木大都枯黄,大家只能仔细搜寻残余的绿叶。
林呈带着十几人往山里走,不知不觉攀上一处山脊。
那山脊连接着对面山峰,窄窄的小道旁歪斜着几株酸枣树,树上只剩零星几颗干瘪的红果,地下落了厚厚一层,不少已腐烂,能吃的都被众人捡进筐里。
“你们看!对面山上是不是栗子树?” 林世安突然指着远处喊道。
距离太远,林呈看得不太清楚,可几个眼尖的少年都点头:“是栗子树!上面还有栗子!”
栗子不仅能果腹,还能长期存放,一行人当即沿着山脊小心穿行,来到对面山上。
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竟是一片栗子林!
地上落满了栗子,散落在地上,草丛里...这些栗子有的还裹在黄褐色的刺壳里。
树上剩余不多的栗球壳也都裂开了缝,一阵风刮过,“噼里啪啦” 掉下来好几颗栗子。
“快捡!” 众人一拥而上,有的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栗子,有的用石头砸开栗球,取出里面的栗子。
地上的栗子捡得差不多了,便对付树上的。
小树就直接抱住树干晃,将树上的栗子全部摇下来。
大树摇不动,就用木棍敲打枝桠,没一会儿,树下就堆起了小山似的栗子。
“这么多怎么带下去?” 有人犯了难,“竹筐装不下,总不能揣在衣兜里吧?”
林呈看向林世安几个少年:“你们年纪小,跑得快,下山去拿些麻袋上来。”
“我们再去别处瞅瞅,看看有没有其他果子。”
林世安等人早就习惯了跑腿,立马往山下跑。
林呈则带着其他人分成四组,在附近寻找 ,或许能找其他的栗子树呢。
最后只找到一两棵胡桃树,收了十来斤核桃,再没其他收获。
等林世安他们拿着一捆麻袋上来,众人将栗子和核桃装好,一共装满了六个麻袋,第七个麻袋也装了一半。
这种麻袋每袋能装一百斤,算下来,这次足足捡了六百五十斤左右的栗子,运气着实不错。
回到营地,众人都围过来看新鲜 , 白捡到这么多能果腹的东西,大家都高兴不已。
栗子能生吃,林呈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起一颗栗子,剥开壳和内皮,咬了一口:挂在树上久了,栗子里的水分少了些,吃起来绵绵的,带着清甜,味道竟意外地好。
他没忍住,又多吃了几颗。
“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胀气放屁。” 林山走过来劝道。
在他眼里,三弟是读书当官的,一直是礼仪周全的斯文人,若是因为吃多了栗子,没忍住在人前失礼,肯定觉得面上无光,所以他才会过来劝。
林呈愣了一下,道:“那我再吃最后一颗。”
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屁确实不雅观。
尤其是林海,混在孩子堆里,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丢,嚼几下吐出栗子皮,速度飞快。眼见那半袋约五十斤的栗子迅速见底。
林呈道:“先别吃了!再吃就没了!剩下的分好带回去慢慢吃。”
这次去捡栗子的都是林氏族人,林呈便没分给吴冬山的流民队伍 ,除了参与捡栗子的人每人额外分五斤,其余的按户平均分配。
核桃数量少,就全部分给了参与采摘的人。
最后每户分到十几斤栗子,林呈和林世安作为参与者,各自多拿了五斤栗子和一斤多核桃。
分完栗子没多久,吴冬山提着一筐核桃过来了:“林大人,这是我们在附近山上找到的,给您尝尝鲜。”
林呈只意思意思的抓了一把,道:“我今天也捡了些核桃,家里有就不收你的了,这些你拿回去给兄弟们分着吃,能填肚子。”
见林呈态度坚决,吴冬山也不再推辞,提着筐子去给林氏几个老爷子送了些,其余的带回去了。
按照林呈的吩咐,张秀儿和大嫂王氏煮完姜枣汤,又将二十几斤栗子和两三斤核桃煮熟,分给家里人。
大人每人一斤栗子,小孩半斤,装在布兜里,路上饿了就能当零食;核桃,在林呈说 “核桃能补脑子”后,便全留给了孩子们吃。
这会儿,林呈正给马喂姜枣汤和温水,泰哥儿和贤哥儿围着他,举着核桃喊:“爹,帮我开一下!”“爹,先帮我开!”
两人又争了起来。
林呈故意将刚掰过马嘴巴的手凑到他们鼻子前:“你们闻闻,臭不臭?”
孩子们嫌弃地别过脸:“好臭!”
“臭就对了,没看见我正给马喂食吗?” 林呈道,“要么去找哥哥们帮忙开,要么自己用石头砸 ,这东西皮薄,一敲就开。”
两人找来小石头,蹲在地上砸核桃。
林呈专心给马添草料,没注意两人的动作 ,等他回头看时,发现兄弟俩竟把核桃往泥土里砸,砸开后用手抠出果仁丢进嘴里,弄得满手是泥,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巴。
“你们怎么不去那边的石头上砸?” 林呈皱眉,“在石头上砸,核桃壳不会沾泥,你们也不会弄得一手脏。”
两人互相指责:“哥哥没去!”
“你也没去!”
互相较劲,宁愿吃带泥的核桃,也不愿主动去石头边。
林呈只说了一句,以后记得找干净的石头上去砸,就也没再多说 。
小孩子的别扭脾气而已,不是大事,他现在要是将两人教训了, 保不准后面又会引发什么,你偏心之类的战争。
通过上次两个孩子抢肉打架的事,他已经总结出来了,两小孩在一起闹别扭时,他不能帮任何一个,也不能一起教训,只能寻单独两孩子不在一起时单独的教训,这样张秀儿反而不会有意见。
马喝了姜枣汤和温水后,精神好了不少,第二天就能继续赶路了。
穿过河谷后,浅山完全消失,眼前变成一马平川的平原,可林呈的心却丝毫不敢放松 ,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队伍抵达丰润县后,从丰润驿向西,沿蓟运河北岸的官路前进。
蓟运河是连接顺天府与北方的重要漕运水道,北岸官路上设有关卡,专门核查往来人员、征收商税。
林呈带着数百人、几十辆车马,目标实在太大,很容易引起注意。
他就想了个办法,主动收拢了沿途遇到的零散流民,混进一支两千多人的流民队伍里 。
人多眼杂,反而不容易被单独针对。
即便如此,经过几轮地方保甲、巡捕的盘查后,他们还是被一队兵卒拦了下来。
十几个持刀的兵卒挡住去路,为首的人大声喊道:“稽查奸细!尔等速速打开行李,接受检查!”
见到官兵,不少流民慌了神,有的往道路两边跑,被兵卒逮住了三人,捆起来丢在众人面前。
一个胖子用刀柄拍打着地上汉子的脸:“这么急着跑,难道你是金人的奸细?”
“大人,我不是奸细!您饶了我吧!” 汉子吓得声音发颤。
“不是奸细,你跑什么?” 胖兵卒冷哼一声,“你是良民?户籍路引给我瞅瞅!”
汉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逃荒路上,他哪来的户籍和路引?
胖兵卒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汉子疼得蜷缩起来。
他的妻子从流民堆里爬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我们真是良民!”
胖兵卒不耐烦地挥挥手:“口说无凭,交点保证金就饶了他。”
就在这时,林呈穿过人群走了出来,对兵卒道:“这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为首的兵卒上下打量着他:“你又是谁?”
“他们都听我的。” 林呈微微一笑,“若是大人想收保证金,还是跟我谈更方便。”
兵卒看向流民,见众人都没反对,知道林呈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便点头同意了。
其实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 他只带了十几个手下,若是真把两千多流民惹毛了,说不定会出乱子。
他不过是想趁机捞点钱,可不想丢了性命,刚才打人也留了力气,没敢下重手。
林呈跟着领头兵卒走到远处,李大根带着几个汉子留在原地,与其他兵卒对峙,防止对方动手。
林呈报上自己清河县县丞的身份:“实不相瞒,我乃清河县县丞,家母不幸逝世,本官告假丁忧,现在带家人南下探亲。”
“这是我的身份文书,您可核对!”
核查过后,他惊讶地问:“您真是清河县县丞?幸好你告假了,那地方早就被金人占了。”
林呈顺势打听“现在前线战事怎么样了?”
这人知道林呈的身份后,态度也客气了些,将他知道的都说了,“现在金人占了北方好些城池,现在已经停止进攻了,朝廷也在派大军往边关赶....具体战况却不甚了了”
林呈耐心听着,趁机道:“我想去蓟州,不知你有没有路子帮忙绕过中途的盘查?我愿出五十两银子作为酬金。”
“五十两?”领头官兵面露不满,“这哪够打点上下?一百两!我保你们平安到蓟州,否则免谈!”
“可以。”林呈爽快应下。
有了这队官兵“护送”,林呈他们果然顺利抵达蓟州地界。
这里盛产栗子和核桃,官道两旁的老槐树下,竟有妇人摆摊售卖,这是林呈逃荒以来,第一次见到女人单独在外摆摊,看样子这里的治安确实不错。
他走到摊位前,问了价格:栗子五文钱一斤,核桃八文钱一斤,很便宜。
林呈与妇人攀谈:“大嫂,您在这里摆摊,就不怕有人抢?”
妇人笑着道:“我家男人在前面驿站做事,这附近没人敢动我。客官要买点核桃吗?我这儿还有栗子糕,刚做的,甜得很。”
林呈买了几块栗子糕,又问:“从这里到通州,大致需几天?”
“脚程快的话三四天,慢的话十几天都有可能。” 妇人道,“你们这老人孩子多,最好找个商队一起走,不然在大平原上会迷路的”。
知道从这儿往三河县再到通州,要经过华北平原北部边缘,沿途少有村镇,只能在野外找靠近水源露宿,没个向导确实容易走偏后,林呈就让人去寻找了几个带路人。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不当官了,逃荒保命要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