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的晨雾还未散尽,庞统握着案上的竹笺,指腹在“孙权遣吕岱为使,已至白帝城”的字迹上反复摩挲。帐外传来甲叶轻响,魏延掀帘而入,见他望着江面出神,低声道:“军师,江东使团带了三百亲卫,船停在瞿塘峡口,吕岱今早派人递了拜帖,说要‘为汉吴合纵再谋长策’。”
庞统转过身,青灰色的朝服上沾着露水,他将竹笺推到魏延面前,指尖点了点笺尾的朱砂印记:“孙权这步棋走得巧,去年合肥兵败后,曹魏在濡须口增兵三万,他如今是既怕曹休南下,又怕我们在汉中得手后独占雍凉——这趟来,不是求合纵,是来要‘保障’。”
正说着,参军杨仪捧着卷宗进来,神色凝重:“成都急报,后主召丞相回朝议事,说是户部奏请暂缓粮草北运,要先补荆南三郡的军屯缺口。”
“又是荆南。”庞统冷笑一声,走到舆图前,红笔在武陵、零陵二郡的位置重重圈出,“建安二十五年那次湘水划界,我们让了桂阳、长沙,换得孙权出兵合淝牵制曹操,可如今呢?东吴在武陵边境增筑了三座烽燧,吕岱去年还私放了我们追捕的武陵蛮首领沙摩柯——他既要我们在汉中顶住曹魏主力,又不肯在荆州松半分防备,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延按在腰间佩刀上,眉峰紧锁:“不如请军师奏请后主,暂缓与东吴和谈,先集中兵力拿下陈仓,等拿下关中,孙权自然会主动来附。”
“不可。”庞统摇头,目光落在舆图上的长江水道,“曹真在陈仓加固城防已有半年,郝昭善守,我们强攻至少要损兵三万,若此时孙权在荆州动兵,关羽留下的江陵守军只有五千,根本挡不住陆逊的水军——当年赤壁之战,若不是孙刘联手,单凭我们哪能烧了曹操的连环船?如今北伐才刚有起色,断不能腹背受敌。”
说话间,侍卫来报吕岱已到宫门外,庞统整理了一下朝服,对魏延、杨仪道:“你们随我一同见他,记住,谈合纵可以,但荆州的边境线绝不能再让,另外,要让吕岱带话给孙权,若他肯出兵濡须口,我们可以将去年在汉中缴获的两千匹战马分他五百——但前提是,他得先撤了武陵的烽燧。”
永安宫的大殿里,吕岱身着东吴的紫色朝服,见庞统进来,忙上前拱手:“士元先生别来无恙?当年赤壁一别,已有十余年,先生如今主持北伐,连下武都、阴平,真是令江东上下敬佩不已。”
庞统回礼,目光扫过吕岱身后的随从,淡淡道:“子敬(吕岱字)客气了,若不是东吴在合淝牵制曹魏,我们哪能轻易拿下汉中?只是不知,孙将军此次派先生来,除了合纵,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吕岱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庞统面前:“我主听闻先生北伐缺粮,特备了五万石粮草,已运至江陵,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魏延身上,“我主希望贵方能将江陵的守军增至一万,毕竟如今曹魏在襄阳增兵,若曹仁南下,江陵若丢,不仅荆州危急,汉中的粮道也会受影响。”
庞统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便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五万石粮草,换我们增兵江陵?子敬这账算得未免太精了。江陵是我们的荆州治所,守军多少自有调度,就不劳孙将军费心了。倒是东吴在武陵私筑烽燧、私放蛮酋一事,还请子敬给我一个说法。”
吕岱脸色微变,强笑道:“先生误会了,武陵烽燧是为了防备曹魏的间谍,沙摩柯是主动投降我东吴的,并非我们私放……”
“是吗?”庞统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扔在吕岱面前,“这是我们在武陵抓获的东吴斥候的供词,上面写着沙摩柯与吕将军的部将周泰私下往来,还约定若蜀汉北伐不利,便起兵袭扰江陵——子敬若是不信,大可看看。”
吕岱拿起竹简,越看脸色越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庞统站起身,走到殿外,望着江面的晨雾渐渐散去,沉声道:“子敬,孙刘合纵本是唇齿相依,当年若不是联手,我们都活不过赤壁之战。如今北伐是为了兴复汉室,若东吴肯真心相助,将来天下一统,孙权便是辅汉功臣;可若是只想坐收渔利,甚至背后捅刀——”他转过身,目光如炬,“那蜀汉的刀,不仅能斩曹魏的兵,也能斩不义之徒。”
吕岱握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沉默片刻后,躬身道:“先生所言极是,我这就回禀我主,撤去武陵的烽燧,至于沙摩柯,我也会派人将他押送回成都,听凭后主发落。另外,我主已决定出兵濡须口,牵制曹休的兵力,还请先生在汉中多加油劲,早日拿下长安。”
庞统看着吕岱离去的背影,对魏延道:“孙权这是在赌,赌我们能顶住曹魏的主力,也赌我们不会轻易与他翻脸。传令下去,让江陵守将霍峻加强戒备,另外,派使者去成都,奏请后主,将南中的五千蛮兵调至汉中,准备攻打陈仓——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拿下陈仓,还要让孙权知道,蜀汉的合纵,不是求来的,是打出来的。”
江风从殿外吹进来,卷起案上的舆图,庞统伸手按住,目光落在长安的位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与东吴的这场周旋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北伐之路,只会更难走,但只要孙刘合纵还在,只要汉中的兵马还在,兴复汉室的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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