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抱着薛明蕙走出破庙,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巷口的风更冷了,扑在脸上带着刺痛。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她轻轻扶到墙边靠着,一手始终护在她腰后。
“你该在府里等我。”他说。
薛明蕙摇头,嘴角微微扬起,“我要是不来,他们不会信。”
她的声音虚弱,说话断断续续,可眼神依旧明亮。谢珩凝视她片刻,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你总是这样。”他低声说,“什么事都自己扛。”
“不是有你在。”她靠在他肩头,闭了会儿眼,“我不怕。”
冷十三从庙中走出,鞋底带起一缕尘灰。他走到两人面前,手中握着一张纸条。
“耶律弘招了。”他说,“城西有三个据点,两个在码头,一个在旧布庄。人都已抓获,供词也录好了。”
谢珩点头:“押回府审,严加看管,不许串供。”
“是。”冷十三应下,又道,“地窖留了四人值守,他现在闭口不言,但先前供出的名字对得上。”
薛明蕙睁开眼:“魏长忠呢?”
“尚未找到。”冷十三摇头,“但他两名心腹已被拿下,很快就能撬开口。”
谢珩探手摸了摸她的手腕,冰凉。他脱下披风,小心翼翼裹住她。
“咱们回去吧。”他说。
她没动,抬手指向街角,“再等等。”
谢珩顺着望去。一名暗卫疾步跑来,手中攥着一封信。到了近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
“刚在北门截下的。”暗卫喘息着,“鸽子脚上绑着这封信,是从边境来的。我们察觉异常,当场擒获。”
谢珩接过信,撕开火漆。信纸边缘焦黑一圈,字迹潦草:
“北狄新王耶律渊即位,三日内发兵南下,为叔父耶律弘复仇,血洗中原。”
他看完,默默将信折好,收入袖中。
薛明蕙问:“是谁送来的?”
“信鸽编号属金帐左翼营。”暗卫答,“应是耶律弘埋下的暗线,没想到主子换得这般迅速。”
冷十三皱眉:“新王登基如此仓促?按理当守灵七日才对。”
“说明早有准备。”谢珩道,“这不是继位,是政变。耶律弘一出事,他们便立刻动手。”
薛明蕙倚着墙,呼吸渐急。她攥住谢珩的衣袖,“他们不会只对付你……他们会来找我。”
“不会。”谢珩握住她的手,“你在哪,我就在哪。谁想动你,先过我这一关。”
她没再言语,只是轻轻点头。风吹过来,身子微微发颤。
冷十三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不能久留。”
谢珩将她抱起,“回府。”
“等等。”她忽然开口,“那个药瓶……送去太医令那里了吗?”
“送了。”冷十三说,“沈从吾亲自接的,说天亮前能出结果。”
“让他查是谁配的。”她声音渐弱,“这种假血能骗旁人,骗不了懂药之人。背后定有人协助。”
谢珩低头看她:“你还撑得住吗?”
她未答,脸贴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
一行人朝巷外走去。暗卫分作两队,一队留下善后,另一队护送归途。脚步整齐,踏在石板上发出低沉的回响。
行至巷口转弯处,薛明蕙忽然睁眼。
“珩郎。”她轻唤一声。
“我在。”
“春桃……有没有按时吃药?”
“吃了。”谢珩说,“我让厨房盯着,药是新煎的,无人碰过。”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冷十三走在前方,忽然停下。
“怎么了?”谢珩问。
“东华门来了人。”冷十三眯眼看去,“穿的是宫卫服,可步态不对。”
谢珩一手搂紧薛明蕙,另一只手悄然抚向腰间判官笔。
那人走近,是个年轻宫卫,提着灯笼。距十步之遥时跪下,双手递上一块木牌。
“巡查夜禁。”他说,“见此处灯火未熄,前来查看。”
冷十三接过木牌查验后,递给谢珩。
是东华门的通行令。
谢珩盯着那人:“你是丙字岗的?”
“是。”宫卫低头,“属下戌时接班,发现打斗痕迹,特来禀报。”
“你认得我?”
“成国公府世子,谁人不识。”
谢珩不动声色,并未让他离去。
几息沉默。
薛明蕙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让他走吧。”她说。
谢珩看向她。她目光平静,却隐含一丝警示。他明白了,收回手。
“回去吧。”他对宫卫道,“这里无事了。”
宫卫起身离去,步伐稳健,未曾回头。
冷十三低声问:“要派人跟吗?”
“不必。”谢珩说,“若他真有问题,就不会独自现身。敢露面,说明对方不怕我们知道。”
“可他知道我们的位置。”
“他知道的并不多。”谢珩抱着薛明蕙继续前行,“况且,我早已知晓宫中有内应。如今,只差一个名字。”
冷十三不再多言。
队伍重新启程。风势愈烈,卷着尘灰在地面打旋。薛明蕙的脸埋在谢珩怀中,神情难辨。
临近马车时,她忽又开口。
“那个药瓶……若是沈从吾所制,他会留下痕迹。”
“什么痕迹?”
“他试毒用银针。”她声音微弱,“每次试完,瓶口会有极浅划痕,肉眼难见,涂油后才能看清。”
谢珩记下了。
他掀开车帘,小心将她放入车内,自己也随之坐下。冷十三坐于车前,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
车内昏暗,仅窗缝透进一线微光。她靠在他肩上,呼吸渐渐平稳。
“睡一会儿。”他说。
她轻应一声,未睁眼。
车轮碾过长街,发出单调声响。外头仍在沉睡,但他们清楚,这一夜之事,绝不会就此终结。
许久之后,她再度开口。
“珩郎。”
“我在。”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
“别说这个。”
“听我说完。”她抓紧他的手,“账本第三册的夹层里,我留了线索。还有,后院老梅树底下,埋了一份名单。”
他沉默。
“你不许哭。”她说,“也不许一个人扛。”
他低头看她,她睁着眼,静静望着他。
“我答应你。”他说。
她终于闭眼,这一回,是真的睡着了。
谢珩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始终握着她的手。
天边泛起微光,晨曦映在车帘上。远处传来打更声,悠悠荡荡,仿佛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车轮继续向前。一辆黑篷车从岔路驶出,悄然尾随其后,不远不近。
车帘掀开一道细缝,一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迅速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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