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饱腹感并未持续太久。
随着周凡在迷宫般的走廊中深入,那种源自骨髓深处的饥饿,如同退潮后再次上涨的海水,更缓慢,却更坚定地重新漫了上来。
他避开了一处仍在负隅顽抗的守卫与实验体的交战区,绕行到一条相对安静的备用通道。这里同样一片狼藉,但多了几具相对完整的尸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具靠在墙角的躯体上——那是Ω-4,一个在矿车上曾偷偷分给他半块压缩饼干的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他的胸口被一根扭曲的钢筋贯穿,钉在了合金墙壁上,生命早已流逝殆尽。
一种混合着悲伤、恐惧和强烈渴望的复杂情绪,在周凡心头翻涌。
“他已经死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轮在摩擦铁器。这句话既是对事实的陈述,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开脱,一种试图为即将到来的行为赋予合理性的咒语。
“死了,就不是‘人’了……只是……肉。”
最后一个字出口,带着令人心悸的颤音。几乎是同时,胃底的鲲种发出了认可般的、低沉的共鸣,那无形的“嘴”张得更开了。
周凡跪了下去,颤抖着,将手掌覆在Ω-4冰冷僵硬的额头上。
没有光芒大作,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股微弱的吸力悄然产生,Ω-4体内残存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生物能量和生命精华,如同细沙般被无声地抽走。
他躯干的颜色迅速变得灰败,皮肤紧贴骨骼,仿佛瞬间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干。
一股比吞噬怪物时更温和,却更贴合他人类本质的暖流顺着手臂汇入身体。左臂那道骨裂传来的刺痛感,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咯噔”声,裂缝似乎在能量的滋养下自行对齐、弥合了不少。
快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冲刷着他的神经,带来几秒钟超乎寻常的清明与舒适。
但这一次,潮水退去后,留下的不再是纯粹的满足。
一幅陌生的画面,如同浮光掠影,猛地撞进他的脑海——
是Ω-4的记忆碎片!
他“看”见一双粗糙的手,在昏暗的矿灯下,小心翼翼地将半块饼干掰开;他“感受”到一种沉默的、几乎不抱希望的善意,在绝望的环境里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呃!”
周凡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火焰烫伤,整个人向后跌坐在地。他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掐入发根。
恐惧如同冰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暖意。
“我在做什么?!”
“我和那些只知道吞噬和破坏的怪物……有什么区别?!”
道德与生存,像两把烧红的烙铁,从灵魂两侧同时烙下,发出“嗤嗤”的声响。矿坑里林被拖走时弯曲的脚踝,Ω-1爆体时在玻璃上留下的星状血斑……那些他曾恐惧、曾怜悯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拷问的刑具,反复鞭挞着他的良知。
他忽然想起莉莉丝在为他包扎伤口时,曾轻声说过的话:
“周凡,别让这世道的黑暗,把你也染成它的形状。”
可此刻,黑暗正从他的体内向外弥漫!那些幽蓝色的纹路,不受控制地在他颈侧、手背的皮肤下闪烁,如同活着的藤蔓,嘲笑着他徒劳的抵抗。
他猛地用指甲去抠抓那些蓝纹,皮肤被划破,渗出的血珠里,竟然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蓝。
疼痛让他清醒,却也让他更加绝望。
剥离这层颜色,几乎等于剥离他自己的鲜血与生命。
远处传来守卫搜寻的脚步声和呼喝,电筒的光柱扫过通道入口。
周凡猛地伏低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将身旁另一具陌生的、残缺的实验体尸体拖过来,盖在自己身上。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包裹了他,掩盖了他活人的气息。
光柱掠过,他屏住呼吸,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那两道心跳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共鸣着:
一下属于残存的人性,在惊惧中颤抖;
一只属于苏醒的渊兽,在渴望中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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