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轰鸣声迅速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深涧中呼啸的风声和脚下碎石滑落的簌簌声响。
余多带着伊晨,沿着陡峭湿滑的崖壁快速移动。他选择的方向并非下山,而是横向穿越这片人迹罕至的荒岭。这里根本没有路,处处是嶙峋怪石和茂密的荆棘灌木,寻常人寸步难行,但对功力大进的余多和初窥内功门径的伊晨而言,虽显艰难,却并非无法逾越。
浓雾依旧弥漫,极大地阻碍了视线,却也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行踪。
余多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撒向四周,仔细感知着任何一丝可疑的能量波动或声响。隐鳞卫的出现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幽冥道主上麾下最神秘的爪牙,绝不可能只有那三人。更大的可能,那三人只是试探或者牵制,真正的杀招或许还在后面。
伊晨紧跟在余多身后,努力调动着刚刚突破后增长的内息,使得身法比之前轻盈了不少,但长时间的奔行和高度紧张依旧让她呼吸急促,额头见汗。她时不时回头望一眼,仿佛那浓雾之中随时会冲出索命的鬼影。
“我们……要去哪里?”她喘息着问道,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
余多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先摆脱追踪,找个地方让你稳固境界。”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内息刚突破,不稳,易被窥破。”
伊晨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更加专注于调息,同时努力跟上余多的步伐。
两人在迷雾荒岭中穿梭了约莫一个时辰,地势逐渐变得平缓,林木再次茂密起来,但种类与外山截然不同,多了许多奇形怪状、散发着奇异气味的植株。
忽然,余多脚步猛地一顿,再次将伊晨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向左前方一片茂密的、长着锯齿状叶片的灌木丛。
“怎么了?”伊晨紧张地问。
余多没有回答,只是凝神感知了片刻,眉头微蹙,缓步上前,用剑气小心翼翼地拨开那片灌木。
灌木之后,并非埋伏的敌人,而是景象令人一怔。
只见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泥土有明显翻动和踩踏的痕迹,几株显然被精心栽培的草药被连根拔起,随意丢弃在一旁,已然枯萎。旁边,还有一小滩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以及几块被利刃斩断的碎木,看形状,原本应该是一个药篓。
这里发生过搏斗!时间至少在两三天以前。
余多蹲下身,指尖沾了一点干涸的血迹,仔细嗅了嗅,又查看了那些被毁的草药。
“是赤阳参和蛇涎兰……都是性子霸道、用以中和阴寒剧毒的辅药。”伊晨也认出了那些草药,蹙眉道,“看这栽培的手法,像是药农所为,但此地如此偏僻险峻……”
“不是药农。”余多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被利刃斩断的篓筐碎片,切口平滑,力道控制极佳,“是武林中人。手段利落,目的明确,只为毁药杀人。”
他目光投向更深处,那里的草木有被轻微踩踏的痕迹,向着荒岭更深处延伸。
“走,去看看。”余多沉声道。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无论是关于这片地域,还是关于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
两人循着那几乎难以辨认的痕迹继续向前。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药草气味越发浓郁,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某种焦糊味。
痕迹最终消失在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山壁前。
余多挥剑斩断藤蔓,后面赫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浓郁的药草味和那丝焦糊血腥味正是从这裂缝中传出!
余多示意伊晨后退,自己率先侧身而入。裂缝初极窄,复行十余步,豁然开朗!
眼前竟是一个小小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山谷!谷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寒冷潮湿截然不同,显然有地热经过。谷中开垦着大大小小的药圃,种植着各式各样、许多连伊晨都未曾见过的奇异草药,药香扑鼻。
然而,此刻这宁静祥和的山谷却一片狼藉!
药圃被践踏得不成样子,许多珍稀草药或被连根拔起,或被踩踏成泥。山谷中央,几间简陋的茅屋已然被烧毁,只剩下焦黑的木架和灰烬,余温尚存。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有男有女,皆作山民或药农打扮,但看他们手中紧握的、被斩断的锄头或药铲,以及那偶尔流露出的、修炼过粗浅内功的痕迹,显然并非普通百姓。
他们死状凄惨,皆是一击毙命,伤口处残留着阴寒狠戾的气息,与之前隐鳞卫和幽冥道杀手的功法路数同出一源!
伊晨捂住嘴,眼中露出不忍和愤怒:“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对这些采药人下如此毒手?!”
余多面沉如水,仔细检查着现场。他走到一具趴伏在地、似乎想要保护什么的老者尸体旁,轻轻将其翻开。
老者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被打碎了一半的陶罐,罐中是一些混合了泥土的、颜色暗红的粉末,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和血腥气味。
余多沾起一点粉末,仔细感知,脸色微变:“这是……‘赤血焰硝’的残渣。”他看向那些被毁的药圃,“他们在此秘密炼制这种东西,难怪会被灭口。”
“赤血焰硝?”伊晨茫然。
“一种极其霸道的火器原料,威力巨大,且至阳至烈,专破各种阴邪寒毒功法。”余多声音冰冷,“对幽冥道的人而言,是极大的威胁。此地,应是某个与幽冥道为敌的势力,秘密设置的一处据点。”
他目光扫过那些被刻意毁掉的药圃,其中几种主药,正是配制化解玄冥真气之毒所需的辅材!
难道……这些人是想炼制克制幽冥道功法的药物或火器?他们与师父是否有过关联?
就在这时,余多耳朵微微一动,猛地转头望向山谷另一侧的密林!
几乎同时,一道极其虚弱、却带着决绝恨意的劲风,从一簇倒塌的药架后暴起,直射余多面门!那并非真气,而是一根淬了剧毒的吹箭!
余多随手一拂,吹箭便被冻结落地。
“藏头露尾!”他冷喝一声,隔空一掌拍向那药架后方!
轰!
药架炸开,后面露出一个极其隐蔽的浅坑,一个浑身浴血、一条胳膊不自然扭曲的少年被震得翻滚出来,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柄吹筒。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脸上满是血污和泥土,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野兽般的仇恨和绝望,死死地盯着余多和伊晨。
“恶贼!我跟你们拼了!”那少年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因伤势过重又摔倒在地,只能嘶声怒吼,口中溢出鲜血。
伊晨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急声道:“小兄弟!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也是被那些黑衣人追杀到此的!”
那少年一愣,眼中的仇恨稍减,却依旧充满了警惕和怀疑,目光在余多那冰冷的面容和周身缭绕的寒气上扫过,显然不信:“你们……不是一伙的?那他……他的内力那么阴寒……”
“我们真的不是!”伊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可信,同时小心翼翼地靠近,“你伤得很重,别动,我是大夫,让我帮你看看。”
或许是伊晨的目光清澈,语气真诚,也或许是余多虽然冰冷却并未立刻下杀手,那少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但依旧紧握着吹筒,身体因疼痛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余多收起掌力,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并未阻止伊晨,只是灵觉依旧覆盖全场,防止有任何陷阱或后续袭击。
伊晨慢慢靠近,蹲下身,检查少年的伤势,眉头越皱越紧:“肋骨断了三根,内腑震伤,左臂骨折,失血过多……还好,还有救。”她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用油布包裹完好的针囊中取出金针,准备先为他止血稳住伤势。
少年看着伊晨熟练的动作和那散发着药香的金针,眼中的警惕又消散了几分,哑声问道:“你们……真的不是幽冥道的恶鬼?”
“我们若是,你早已没命。”余多冷冷开口,“是谁袭击了这里?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被余多冰冷的目光一扫,身体又是一颤,咬了咬牙,似乎在下定决心,终于哽咽着开口:“是……是一群穿着黑衣服、戴着鬼面具的恶鬼!他们突然冲进来,见人就杀,放火烧屋,毁掉所有药材……师父……师叔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他说着,眼泪混着血水滚落下来。
“你们在此炼制‘赤血焰硝’?”余多直接问道。
少年猛地抬头,眼中再次闪过惊疑,但看着余多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最终还是颓然点头:“是……师父说,这是唯一能……能对抗那些恶鬼的东西……我们‘药王村’世代居于此地,就是为了守护……”
“药王村?”伊晨施针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露出惊讶之色,“你们是‘药王村’的人?那个传说中医术通神、却从不与外界往来的药王村?”
少年点了点头,又因动作牵扯伤口而痛得龇牙咧嘴。
余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药王村,他听师父冥尊隐约提起过,是一个极其隐秘的传承,据说医术毒术皆冠绝天下,却因某种古老誓言而避世不出,极少为人所知。没想到其入口竟然在这片荒岭之中,而且……似乎与幽冥道是世仇?
“你们村中,可有人擅长化解一种至阴至寒、能冻结血脉的奇毒?”余多忽然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少年。
少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至阴至寒?师父说,天下至寒之毒,莫出于……幽……”他猛地顿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看着余多,“你……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身上的寒气……”
余多没有回答,但心中已然明了。药王村,果然与九幽府、与玄冥真气有所关联!甚至可能掌握着化解此功副作用或者与之对抗的方法!
就在这时,余多脸色猛地一变,霍然转头望向山谷入口的方向!
他的灵觉感知到,至少十道以上极其强横、并且带着明显幽冥道功法特征的阴冷气息,正在高速逼近这个山谷!
而且其中一道气息,晦涩深沉,远超之前的隐鳞卫,带给他的威胁感,甚至不亚于当初在泰山之巅面对的那些顶尖高手!
追兵到了!而且是真正的强者带队!
“来不及了!”余多一把拉起正在施针的伊晨,目光扫过那满脸惊恐的少年,快速决断,“想活命,就告诉我们,村里还有没有其他秘密出口或者藏身之处!”
那少年被余多身上骤然爆发的凌厉气息所慑,结结巴巴地指向山谷最深处、一面布满了藤蔓和苔藓的岩壁:“那……那边……瀑布后面……有个……山洞……通向……”
话音未落——
咻!咻!咻!
数十道凌厉的破空声已然从谷口响起!密集的淬毒箭矢如同飞蝗般罩向整个山谷!
同时,一个阴冷沙哑、蕴含着可怕内力的声音如同夜枭般响彻山谷:
“冥尊余孽,药王残族!今日,便让你们一同葬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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