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潇湘夜雨寒,茶棚叙惊魂
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这七个字在江湖中的分量,足以让任何武林中人肃然起敬!余多和伊晨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苦苦寻觅的衡山派掌门,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地方,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震惊过后,余多立刻收敛心神,拉着尚在发愣的伊晨,恭敬地躬身行礼:“晚辈余多(伊晨),拜见莫大先生!晚辈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失礼,还望前辈海涵!”
那鲁连荣等一众衡山弟子,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垂首立在一边,脸上满是惶恐和困惑,显然也没料到掌门师伯会突然在此现身,还如此维护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
莫大先生摆摆手,脸上恢复了那副平淡和蔼的神情,仿佛刚才那瞬间展露的掌门威严只是错觉:“不必多礼。山野之人,不讲那些虚礼。倒是老朽这些不成器的弟子,惊吓到两位小友了。”他目光扫向鲁连荣等人,“还愣着做什么?向余小友和伊晨姑娘赔个不是,然后该巡山巡山去,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鲁连荣如蒙大赦,连忙带着众弟子向余多二人抱拳赔礼:“方才多有得罪,请二位恕罪!”语气恭敬了许多。
余多自然回礼:“一场误会,师兄们也是职责所在,不必挂怀。”
鲁连荣等人又向莫大先生行了一礼,这才带着满腹疑问,匆匆沿古道继续巡查去了。
待弟子们走远,莫大先生重新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坐吧。茶快凉了,山野粗茶,勉强可入口。”
余多和伊晨依言坐下,心情依旧激荡难平。余多端起那碗一直没喝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茶味微涩,回甘悠长,一股暖意流入腹中,竟让他连日奔波的疲惫都驱散了几分,显然并非普通的“粗茶”。
“现在,可以慢慢说了。”莫大先生自己也端起来碗,目光平静地看着二人,“你们从何处来?经历了什么?又为何要见正风?最重要的是……托你们前来的那位‘青衣先生’,是何模样?他可还安好?”问到最后一句时,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关切与复杂。
余多放下茶碗,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不能再有丝毫隐瞒。他从伊晨的身份和药王村惨案开始说起,简明扼要地讲述了如何被嵩山派追杀的起因,如何坠崖得奇遇,如何在寒牢中遇到神秘青衣人第一次相助,又如何一路被乐厚、幽冥道、炼尸堂多方追杀,直至黑风岭绝境,再得青衣人指引,最终通过鬼槐秘径、绝壑冰桥,乃至那神奇的虹桥秘阵,才得以抵达此处。
他隐去了“幽泉晶石”和自身“种子”的具体细节,只以“寒潭奇遇”和“特殊体质”概之,但将青衣人青霖数次出手相救、尤其是最后开启虹桥送他们直达衡山的过程,详细描述了一遍。
伊晨在一旁偶尔补充几句,尤其是关于药王村被围、父亲临终托付以及韩家可能背叛的细节。
莫大先生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脸上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唯有在听到“炼尸堂”和“虹桥”时,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当听到余多描述那青衣人最后于虹桥前的叹息与低语时,他握着茶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待到余多讲述完毕,茶棚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松涛声和远处溪流声依旧。
良久,莫大先生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望向远山,似在追忆什么,轻声道:“是他……果然是他出手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还是老样子……”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余多和伊晨,眼神中多了几分温和与了然:“你们的经历,堪称奇诡惊险,能活着抵达衡山,实属不易,也足见二位心性坚韧,福缘深厚。伊晨姑娘,药王村之事,老夫亦有耳闻,嵩山派行事愈发酷烈,令人发指。令尊伊老先生仁心圣手,遭此大难,实乃武林之大不幸,还请节哀。”
伊晨眼圈微红,低声道:“多谢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又看向余多,目光深邃:“余小友,你身负奇遇,又引得多方觊觎,前路注定坎坷。那‘青衣先生’……嗯,他既让你来衡山,自有他的道理。你可知他让你来寻正风,所为何事?”
余多摇头:“青霖阁下并未明言,只说抵达衡山便知。晚辈猜测,或许与护送伊晨有关,或许……与晚辈这惹麻烦的‘体质’有关。”他巧妙地将问题引回莫大先生身上。
莫大先生沉吟片刻,道:“正风他……近来忙于筹备‘金盆洗手’大会,恐怕无暇他顾。”
“金盆洗手?”余多和伊晨都是一怔。刘正风正当盛年,在武林中名声正隆,为何突然要退出江湖?
“此事说来话长,暂且不提。”莫大先生似乎不愿多谈此事,话锋一转,“不过,他既让你们来,老夫自当妥善安排。你们一路劳顿,又多有伤势,先行随我回山,好生歇息调养。至于其他事情,稍后再议不迟。”
他站起身:“此地非久谈之所,随我来吧。”
余多和伊晨连忙起身称谢。能得莫大先生亲自接纳,他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
莫大先生收拾了茶具,将那简单的茶棚稍作整理,便引着二人沿古道向上行去。他步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余多和伊晨需全力施展轻功才能跟上。
途中,余多忍不住问道:“莫前辈,方才您提及魔教活动频繁,还有那位方师叔严令巡查……”
莫大先生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魔教近来确有些不安分的小动作,不足为虑。至于我方师弟(‘托塔手’丁勉?或是‘大嵩阳手’费彬?此处莫大可能意指派中其他实权派师兄弟),他负责派中戒律防卫,谨慎些也是应当。只是有时过于紧张,反倒容易失了方寸。”
余多听出莫大先生似乎对派中某些事务和人物并不完全认同,但似乎也不愿多言,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衡山派的山门远比嵩山派要朴素清幽许多,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更有一种出世修行的韵味。守门弟子见到莫大先生亲自带着两个陌生年轻人回来,皆是大为惊讶,恭敬行礼,不敢多问。
莫大先生并未带他们去正气堂等正式场所,而是径直绕到后山一片僻静的竹林,那里有几间雅致的竹舍。
“你们暂且在此歇息,不会有人来打扰。”莫大先生指着一间竹舍,“稍后会派弟子送来衣物和伤药膳食。伊晨姑娘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告知送膳弟子即可。”
安排妥当,莫大先生似乎便欲离开。
“莫前辈!”余多忽然开口,神色郑重地再次躬身行礼,“晚辈还有一事,恳请前辈解惑。”
莫大先生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何事?”
“那青霖阁下……他究竟是谁?与前辈,与衡山,又有何渊源?他屡次相助,晚辈感激不尽,却至今不明其缘由,心中实在难安。”余多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莫大先生沉默地看着余多,竹林中光线晦暗,看不清他竹笠下的表情。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叹息:
“他……是一个本该死去多年的人。”
“也是一个……欠了衡山,也欠了这天下一个交代的人。”
“更多的,老夫亦不便多言。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告诉你,或者……你自然会明白。”
说完,莫大先生不再停留,转身缓步离去,青衫背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
只留下余多和伊晨站在原地,回味着那几句语焉不详却信息量巨大的话,心中波澜再起。
本该死去多年的人?欠了衡山和天下一个交代?
青霖的身份,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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