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条件需要重新谈”的话语在主控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伊芙琳的虚拟影像那昆虫复眼般的晶状结构微微闪烁，似乎对林墨的直接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玩味。
“哦？说说看。”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生物质感的护甲随着动作泛起细微的光泽。
“第一，合作期间，双方不得以任何形式损害对方核心成员的安全与自主，包括但不限于强制获取基因样本、精神控制或任何形式的背叛行为。”林墨目光如炬，紧盯着伊芙琳，“墨羽是我们团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是‘样本’。”
伊芙琳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继续。”
“第二，情报共享。你们掌握的关于永恒静默之城内部结构、防御弱点、‘清道夫’巡逻规律以及‘静默之心’周边守卫力量的所有信息，必须无条件与我们同步。”
“很公平，既然是合作，自然要信息互通。”伊芙琳这次回答得很快，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明。
“第三，行动目标明确。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接触并尝试控制‘静默之心’，中断或干扰‘收割协议’。在此过程中，如果与贵公会的科研目标不冲突，我们可提供有限度的协助。但如果目标冲突，或以牺牲我方成员为代价，合作即刻终止。”林墨斩钉截铁地说道。
伊芙琳沉默了片刻，复眼的光芒流转，似乎在快速权衡利弊。最终，她点了点头：“可以。虫巢接受这些条件。作为诚意，我可以先提供一部分情报——通往核心区域的常规路径共有三条，均由重兵把守，并且布满了针对能量生命体和实体入侵者的复合侦测网。强行突破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七。这也是我们迟迟没有采取直接行动的原因之一。”
她话锋一转，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墨：“那么，你们打算选择哪条路？或者说……你们发现了第四条路？”
林墨与苏晓对视一眼，苏晓微微点头。林墨这才开口道：“我们有一条备选路径，星语者资料里标记的一条废弃能源管道网络，可能直通核心区下层。”
“废弃管道？”伊芙琳的复眼明显亮了一下，显然这个信息对她而言也是新的，“有趣……那条管道在我们的扫描中一直显示为‘结构塌陷’和‘高能量污染区’，从未被列为可行通道。看来星语者确实留下了一些独到的东西。”她立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条路径，必须作为我们共同探索的目标。我们的人对处理‘能量污染’和‘未知生态’更有经验。”
这正在林墨的预料之中，也是他抛出这条信息的意图——将虫巢的力量引导到这条最危险、最不可控的路径上，既能利用他们的特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可以共同探索，但指挥权必须在我们手中，毕竟路径是我们提供的。”林墨强调。
“成交。”伊芙琳答应得出乎意料的爽快，“我会派出一名精锐助手协助你们，他擅长环境适应与生物质分析，能帮你们应对管道内可能存在的‘原生生物’。一小时后，我们在岩体指定坐标汇合，具体商议行动计划。”
通讯中断，伊芙琳的影像消失。
“老大，你真信那虫子？”赵猛第一个表示怀疑。
“不信。”林墨回答得干脆利落，“但我们需要他们的情报和对异常环境的处理能力。那条管道绝非善地，让他们的人打头阵，我们跟在后面，既能减少风险，也能监视他们。苏晓，K7，利用这一小时，尽可能修复飞船损伤，尤其是隐匿系统和引擎。阿蛮，检查装备，准备应对高强度近距离战斗。夏晚，确保墨羽状态稳定。”
他看向墨羽，眼中带着询问。
墨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眼神沉静：“我没事。那段‘往世回响’让我对城市的能量脉络感知更清晰了。进入管道后，我应该能更好地指引方向，避开最危险的能量淤积点。”
一小时的准备时间转瞬即逝。
“礁石号”依旧隐藏在岩体阴影中，一艘小型多功能探测艇（配备了基础武器和防护）从飞船腹部释放，载着林墨、赵猛、阿蛮、墨羽以及夏晚，朝着汇合坐标点驶去。苏晓和K7留守飞船，负责远程支援和策应。
汇合点位于岩体另一侧相对平坦的区域。当探测艇抵达时，伊芙琳和另一个身影已经等在那里。
伊芙琳依旧是那副生物装甲的装扮，背后的膜翼收敛着。而她身旁的那个“人”，则更加凸显了虫巢公会的怪异。
那是一个体型略显臃肿的男性，身高与赵猛相仿，但更显厚重。他穿着一套覆盖全身的、如同几丁质甲壳般的深褐色防护服，头盔是完整的、类似甲虫头部的结构，复眼闪烁着暗红色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并非人类手掌，而是一个可变形的大型多功能工具钳，此刻正安静地合拢着，表面流动着金属和生物组织混合的光泽。
“这位是瓦克斯，我们虫巢的‘环境构筑师’兼生物质分析专家。”伊芙琳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推崇，“他能够分析并适应绝大多数极端环境，并对未知生物质有极强的处理能力。”
瓦克斯没有开口，只是用那暗红色的复眼扫过林墨等人，头部微微动了动，算是打过招呼。他的存在感沉重而沉默，像一块能够吸收所有声音的活体岩石。
“我是林墨，行动临时指挥。”林墨上前一步，直接切入正题，“根据星语者地图，废弃能源管道的入口，位于城市底部支撑结构的一个断裂带附近，那里能量干扰强烈，常规扫描很难发现。我们需要先抵达那个坐标。”
伊芙琳点了点头：“我们会用我们的生物伪装技术护送你们靠近城市外围。之后的路，就看你们的了。”她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艘造型更加怪异、如同放大版昆虫蛹囊的小型生物舰。
利用虫巢的生物伪装技术，探测艇紧贴着那艘生物舰，如同寄生在其阴影下，开始向着远方的苍白巨城悄然逼近。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座城市的宏伟与死寂。它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自转，那些苍白骨骼和晶体构成的尖塔与拱壁，在虚空中投下扭曲而漫长的阴影。城市表面没有任何可见的灯光，只有少数区域偶尔划过一道冰冷的能量流光，如同垂死神经的末梢放电。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灵魂被压抑的嗡鸣感，即使隔着飞船外壳，也能隐约传递进来，扰动着人的心神。
墨羽闭着眼睛，双手轻轻按在舱壁上，引导着感知。“它在‘呼吸’……汲取着虚空中散逸的亡者能量……很缓慢，但持续不断。那些能量正通过复杂的网络，汇向城市中心……‘静默之心’的位置。”
有惊无险地，他们抵达了城市底部那片巨大的、如同树根般盘根错节的支撑结构区域。在这里，巨大的苍白“根须”深入虚空，一些地方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巨大创口和断裂面。
按照星语者地图的指引，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隐藏在一片巨大晶体褶皱后面的管道入口。入口原本应该被厚重的闸门封闭，但此刻闸门已经扭曲变形，露出一个仅容小型载具通过的缝隙，内部幽深黑暗，散发着陈腐的能量气息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带着腥甜气的生物信息素。
“就是这里了。”林墨确认道。
伊芙琳的生物舰悬浮在不远处。“我们会在此建立临时观测点，并释放干扰孢子，尽可能屏蔽你们进入时可能产生的能量波动。瓦克斯会跟随你们进入。祝你们……狩猎愉快。”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在观看一场有趣的实验。
探测艇调整姿态，小心翼翼地钻入了那道缝隙。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但充满了破败感。管壁不再是外界的苍白晶体，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紫色的、类似苔藓或菌毯的有机质沉积物，这些沉积物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微弱的磷光和那股腥甜气味。许多地方可以看到断裂的能量导管，裸露的线缆如同垂死的藤蔓，偶尔迸发出几丝危险的电弧。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浑浊不堪，充满了孢子、惰性气体和未知化学物质的混合味道。
“环境读数异常。高浓度有机生物质污染，能量辐射水平波动剧烈，存在未知微生物气溶胶。”K7的机械音通过通讯传来，“建议开启最高级别环境隔离。”
所有人都穿戴好了全封闭式防护服，连瓦克斯那身甲壳似乎也启动了更强的过滤模式。
“这些‘苔藓’……是活的。”瓦克斯第一次开口，声音通过面罩传出，带着一种沉闷的、仿佛金属摩擦的质感。他伸出那工具钳右手，钳口变形，探出一根细长的探针，轻轻刺入一旁的暗紫色菌毯。探针顶端发出微光，似乎在分析样本。“复杂的共生生态系统……以泄露的衰变能量为食，并分泌强腐蚀性和致幻性的孢子。奇怪……这种环境，本不应诞生如此复杂的生命形式。”
墨羽感知着周围，轻声道：“是‘静默之心’泄露的力量……那种极致的‘死寂’秩序，在漫长岁月中，反而催生出了适应它、以它为‘土壤’的扭曲生命。就像……绝对零度附近，也可能存在特定的嗜冷微生物。”
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推论。这座代表死亡的城市，其力量泄漏，竟孕育出了畸形的“生机”。
探测艇沿着管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航行，速度不敢过快，生怕惊动什么。管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分支众多，若非有星语者的简略地图和墨羽的感知指引，极易迷失。
行进了约莫半个标准时，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广阔的区域，像是一个古老的能源节点转换站。这里的菌毯更加厚实，颜色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并且生长着许多如同巨大血管般搏动的有机质管道，连接着中央一个已经停止工作的、布满锈蚀和菌斑的巨型反应堆。
就在探测艇即将穿过这片区域时，异变陡生！
噗嗤！噗嗤！
四周厚实的暗红色菌毯突然破裂，数十条碗口粗细、布满粘液和吸盘的暗红色触手猛地弹射而出，如同捕食的巨蟒，闪电般缠向探测艇！同时，那些搏动的“血管”中也喷射出大团大团的黄色孢子云，迅速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
“敌袭！是原生生物！”赵猛大吼一声，操控艇载近防炮猛烈开火。炽热的能量光束将几条触手瞬间切断，断裂处喷溅出恶臭的粘液，但更多的触手从菌毯下蜂拥而出！
瓦克斯反应极快，他的工具钳右手瞬间变形，前端展开成一个高速旋转的、带有锯齿的圆盘锯刃！他低吼一声，猛地探出身子，锯刃挥舞，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将靠近艇身左侧的几条触手干净利落地斩断！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带着一种非人的冷静。
阿蛮的古刃也已然出鞘，刀光闪烁，蕴含着凝练的“气”，将试图从右侧侵入的触手斩断，断口处光滑如镜，并且附着的“气”似乎能暂时抑制其再生。
墨羽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双手虚按，一股柔和的、带着翠绿色生机的能量场扩散开来，笼罩住探测艇。那些试图靠近的能量孢子一接触这能量场，便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萎缩、失去活性。她在用生命力量对抗这种源于死寂的扭曲造物。
林墨则全力操控探测艇，在密集的触手攻击和弥漫的孢子云中艰难穿梭，寻找突破口。
战斗激烈而短暂。在众人的配合下，袭击的触手被尽数清除，孢子云也被墨羽的力量驱散。然而，探测艇的护盾能量下降了近三分之一，外壳上也沾染了不少具有腐蚀性的粘液，发出“嗤嗤”的声响。
“这些生物……攻击性极强，并且具备一定的协同捕猎智慧。”瓦克斯收回锯刃，变回工具钳状态，暗红色的复眼扫视着周围仍在蠕动的菌毯，“它们不是散兵游勇，更像是……某个更大集群的‘哨兵’或‘工兵’。”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低沉而密集的、仿佛无数节肢刮擦金属的“沙沙”声，从前方的管道深处传来，由远及近，迅速变得响亮！
探测艇的强光灯柱向前射去，只见在灯光所能抵达的极限，管道壁上的暗红色菌毯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后面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黑影！
那些黑影形态各异，有的像放大了千百倍的昆虫，有的像扭曲的软体动物，有的则根本无法用常理形容，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体都由那种暗红色的有机质构成，眼中或体表闪烁着贪婪而暴戾的红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群！
它们无声地拥挤在管道中，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们惊动了它们的主巢……”墨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或者说……我们闯入了‘它们’的领地。”
前路被一眼望不到头的扭曲生物群彻底堵死，“沙沙”的爬行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后退？后方也可能被堵截，而且意味着任务失败。
林墨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地扫过眼前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大脑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不能硬冲。”他沉声道，“苏晓，扫描前方生物群的能量反应和结构弱点！瓦克斯，分析它们的生物结构，寻找可能的威慑信息素或者阶层压制方法！墨羽，感知它们的精神波动，是否存在统一的‘指挥节点’？”
他迅速下达指令，试图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同时，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探测艇的引擎发出低吼，能量武器开始充能，在幽暗腐化的管道中，映照出前方那无边无际的、扭曲蠕动的红色潮水……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往世之回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