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参观战神基地的日子到了。
中心基地一行人来到战神基地门口，负责接待的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语气嘲讽：“走吧，各位‘贵客’，建议你们提前准备好尿布湿，别到时候看到我们基地的‘盛况’，直接吓尿了，哈哈哈哈！”
洛渺闻言，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语气平和地回敬：“我教你个常识啊，粪呢，通常是从下面出来的，而不是从上面，挺大个人了，这点生理结构都分不清楚吗？”
“你……！” 那人被噎得脸色涨红。
凌煊不耐烦地打断：“你什么你啊！赶紧带路，别耽误时间！”
进入战神基地，负责带领他们参观的是历澜。
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桑义看到他就来气，低声嘟囔了一句：“胆小鬼。”
历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开始介绍：“这边是异能者居住和活动的区域。”
他指了指几栋相对完好、甚至有专人巡逻的建筑，“那边是休息区和食堂，这边是训练场和娱乐室，没什么特别值得介绍的。”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念说明书。
“现在，直接去普通人居住的区域。” 历澜说着，带领他们走向一扇将基地明显分割开来的厚重铁门。
这也是中心基地众人最关心、心情也最沉重的地方。
铁门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汗臭、霉味和若有若无血腥气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当门后的景象完全展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触目所及，是一片如同贫民窟般的混乱地带。
帐篷、破败的木板房挤在一起。
里面的人大多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显然是长期脱水和营养不良的状态。
但他们依旧在麻木地干活，搬运着沉重的物资，清理着垃圾，甚至还有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孩子，吃力地拿着比他们还高的工具。
更让人心头发紧的是，他们看到几个男人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一个低矮的棚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餍足和漠然。
棚屋里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这片区域，周围麻木的目光投射过来，没有任何光彩，只有死寂。
甚至有人踉跄着上前，试图拉住他们的衣袖，用干哑的声音哀求，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一点点食物或水。
一个瘦得几乎脱相的女人，突然从旁边冲出来，死死抱住了洛渺的腿，声音凄厉而绝望：“求求你了！大人！我给你！我什么都给你！给我一瓶水吧！就一瓶！我丈夫……我丈夫快要不行了！求求你！”
洛渺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才能勉强克制住那股想要立刻拿出食物和水的冲动。
来之前，他们被严令禁止在战神基地留下任何物资。
历澜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他冷漠地开口：“剩下的，你们自己随便看看吧，我累了。”
说完，竟真的转身走到一旁，靠墙闭目养神起来。
裴峥紧紧拉着洛渺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是一片冰凉。
这里哪里是人类幸存者基地？这分明是另一个地狱！
谁能想到，那些普通人好不容易从丧尸口中逃生，满怀希望地投奔基地，却陷入了另一个由同类制造的、更加绝望的深渊！
桑义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冲到历澜面前，双眼喷火，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们……你们还是人吗？！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胞！”
历澜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不明显吗？我们都是两条腿走路，会说话，会思考的——人类。”
“都他妈的是同类！你们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把他们当牲口一样对待？！” 桑义怒吼。
历澜站直身体，一步一步地逼近桑义，强大的压迫感让桑义不自觉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历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穿透力：
“凭什么？凭现在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强者才能活下去的唯一道路！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激发异能的方法吗？他们知道！
无非就是出去，杀一个最低级的普通丧尸，挖出晶核，赌那百分之几的成功率！但他们敢吗？”
他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宁愿在这里像蛆虫一样苟延残喘，用尊严和身体换取一点点生存资源，你告诉我，他们凭什么要求更好的待遇？
难道要我们学着你们中心基地那套，把有限的资源平均分给这些不敢战斗、只会消耗的‘弱者’吗？”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桑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你们把‘拯救人类’挂在嘴边，放在最高位。
但你们拯救了什么？嗯？除了守着你们那一亩三分地，你们做出了什么实质性的、改变这个末世格局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这次有那些‘外来者’帮忙，你们中心基地，在真正的强者眼里，不过是一群躲在角落里、处于食物链低端的老鼠！”
桑义被他这番强词夺理却又带着部分现实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梗着脖子反驳：“但至少……我们基地还有人性的存在！”
“人性？” 历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微微仰头，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充满了疲惫和嘲弄。
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桑义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桑义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
历澜不理他的挣扎，强行把他拖到附近一个敞着门的破旧棚屋前，冷喝道：“给我看着！”
棚屋内，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蜷缩在角落，一个男人正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几个干瘪的面包和两瓶浑浊的水，语气冷漠：“说好了，五个面包，两瓶水。”
女人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扭曲的笑容。
而旁边，还有其他面黄肌瘦的人麻木地看着，眼神空洞，仿佛在等待，或者盘算着自己能交换什么。
历澜松开桑义的手，声音冰冷地砸在他心上：“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口中‘弱者’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在饿死和出卖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这就是现实！现在，你来告诉我——”
他紧紧盯着桑义瞬间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适者生存’，和你们那套‘拯救人类’，到底哪条道路，才是对的？”
“诶？” 桑义猛地怔住。
眼前残酷的景象与记忆中某个模糊而痛苦的画面重叠——
年幼的桑义，拉着爷爷的衣角，仰着头，天真地问：“爷爷，爸爸妈妈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头发花白的桑老爷子，脸上没有任何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摸了摸孙子的头，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回答：“适者生存，你的父母，不够强，所以被淘汰了。”
“呃……” 桑义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呆滞，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冷汗。
那些被压抑的、关于失去父母的痛苦和被灌输的冷酷法则，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击着他的信念。
历澜看着他瞬间变化的脸色和紊乱的气息，皱了皱眉，有些意外：“抗压能力这么弱？”
“啊啊啊——！！！” 桑义突然抱住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痛苦的尖叫！
“桑义！”
“桑义！你怎么了？”
裴峥、林小桑等人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过来，看到桑义状若疯狂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林小桑试图安抚他：“桑义！冷静点！看着我！”
桑义却仿佛听不见，他猛地放下手，脸上露出一种诡异而扭曲的笑容，眼神涣散，喃喃道：“哈哈……对，对……适者生存……爷爷说得对……是对的……弱者就该被淘汰……对对……”
就在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不知所措时——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洛渺不知何时站到了桑义面前，收回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打得偏过头去的桑义，声音冷得像冰：
“你说适者生存，是对的？”
桑义捂着脸，呆呆地转过头，看着洛渺。
洛渺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黑暗的东西在翻涌，他指着桑义，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你知道适者生存，那你知道还有一句话叫 ‘道不同不相为谋’ 吗？”
他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桑义的鼻子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听着！我不管你有什么狗屁道理！现在，在这里，我就是那个‘适者’！你……”
“洛渺！” 裴峥厉声喝止，一把拉住洛渺的手臂。他清晰地感觉到洛渺身体里那股不稳定的、危险的能量又开始躁动，而且这次带着明显的杀意！
洛渺刚才未尽之语，分明是想说——“你既然认同那套，那你就去死吧！”
被裴峥一拉，洛渺猛地回过神，眼中那丝诡异的黑暗迅速褪去。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自己手掌因为刚才那一瞬间涌起的暴戾念头而微微颤抖。
桑义也像是被这一巴掌打醒了，他晃了晃脑袋，眼神恢复了清明，脸上露出后怕和愧疚的神色，低声道：“抱歉……我、我刚才有点钻牛角尖了……差点被绕进去……”
“哈哈哈，各位，参观得怎么样啊？是不是……印象深刻？”
卫磊带着几个人，适时地出现，打破了这僵持而紧张的气氛。
他鼓着掌，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目光在洛渺和桑义之间转了转，“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得不错。
但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不是吗？利益一致的时候，也可以是朋友。”
洛渺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负面情绪，他看向卫磊，眼神坚定而冰冷：“是，没有绝对的敌人，但是，卫磊，我和你，是永远的敌人。”
卫磊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他摊摊手：“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了这么一帮懦弱、无能、连反抗都不敢的陌生人，付出那么多，甚至树立我这样的强敌，到底图什么？留着他们，不就是浪费宝贵的资源吗？……”
“你错了。” 桑义抬起头，打断了他，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们并不全是懦夫。
很多人，也曾鼓起勇气，试图吸收晶核激发异能，是我们……是我们这些所谓的‘强者’，因为害怕失败变成丧尸的后果，后来才严格限制了晶核的发放和使用。
他们也在用他们的方式努力活着，努力帮助我们！”
林小桑上前一步，接过话头，语气沉静却有力：“他们会偷偷省下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塞进我们外出任务的背包里；
他们在被其他势力俘虏时，即使面对严刑拷打，也从未泄露过基地研究院的任何信息；
他们自发组织起来，用简陋的武器，日夜不停地清理着基地外围游荡的零散丧尸，尽可能减轻我们的负担……他们，是我们中心基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我们的后盾，也是我们的家人！”
卫磊听着他们的话，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真好啊……听起来真像个温暖的大家庭。
如果我的战神基地也能像你们这样……或许，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扮演这个恶人了。”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
裴峥不想再与他做无谓的争辩，上前一步，冷声道：“好了，卫首领，我们参观完了，告辞。”
就在洛渺与卫磊擦肩而过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清晰地、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低语道：“别打裴峥的主意，否则，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卫磊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没有回应。
桑义落在最后，他走到历澜面前，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认真地说道：“喂，胆小鬼，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打趴你！”
历澜嘴里叼着不知何时点上的烟，淡淡地吐出一口烟圈，瞥了他一眼：“随时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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