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尘的离去,如同她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只留下那句“半分钟都活不了”的冰冷评价,如同最锋利的冰刺,深深扎在颜爵的灵魂深处,也萦绕在水玲珑宫这片寂静的空间中,带来一种来自更高层次存在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余韵。
默望着银尘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点怀念的笑容。她转过身,重新靠回水清漓身边,语气带着几分对自家姐姐的纵容与调侃,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
“银尘姐姐她啊……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呢。”她摇了摇头,狐狸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说话总是那么直来直往,半点情面都不留,像她操控的那些尘埃一样,精准、直接,不留任何迂回的余地。”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因为银尘一句话而彻底僵住、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的身影,语气变得客观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认同:
“虽然她的话……确实很扎心,像针一样,能把人最后一点侥幸都戳破。”
“但……”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醒,“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事实”这两个字,她咬得很重,如同重锤,再次敲打在颜爵的心上。
“在咱们‘娘家’那个地方,”默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看到了那片法则残酷、强者为尊的禁忌之地,“没有价值、没有实力、甚至连觉悟都没有的存在,确实……连充当尘埃的资格都没有。银尘姐姐的评价,并非刻意贬低,只是基于那里最基础的生存法则,做出的最直观的判断。”
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水清漓,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与郑重。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仰起头,看着他冰蓝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眸,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也决定了颜爵最终命运的问题。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如同最后的审判钟声:
“所以,清漓。”
“你给予颜爵这……‘破而后立’的时间……”
“是多久呢?”
时间。
这是一个无比现实,也无比残酷的问题。
破而后立,需要时间。默刚刚才为此向银尘解释过。但这个时间,不可能是无限的。尤其是在水清漓这位静水湖主宰、禁忌之地二阶法相眼中,时间的度量衡,与寻常仙子截然不同。他的耐心,更是有限度的。
默这个问题,等于是将最终的裁决权,彻底交还到了水清漓手中。她划下了底线,指明了道路,甚至出面挡住了来自银尘的、可能导致颜爵瞬间崩溃的绝对否定。但最终给予多少“破立”的时间,这个决定,必须由水清漓亲自做出。这关乎他的威严,也关乎静水湖乃至整个格局的未来。
冰璃雪在偏殿入口处,冰雪般的眼眸微微闪动,目光也投向了水清漓。她虽未开口,但眼神中同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询问。这毕竟,关乎她曾另眼相看过的……“娇夫”的生死。
而角落里的颜爵,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闪电击中!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到了极致,贪婪而恐惧地捕捉着空气中可能传来的、决定他生死的每一个音节!时间!他需要时间!但他有资格获得时间吗?又能获得多少时间?
整个水玲珑宫,仿佛连星辉流淌的速度都变慢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那静立如冰的蓝色身影上。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深邃,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角落里那个如同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般的颜爵,那目光没有任何怜悯,也没有任何厌恶,更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残存的价值。
然后,他的目光回落,与怀中默那带着询问与信任的眼神交汇。
沉默持续了数息。
这短暂的沉默,对颜爵而言,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
终于,水清漓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泉,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法则本身在宣判的威严:
“时间……”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似乎早已有了定论。
“直至……月圆之夜。”
直至月圆之夜!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颜爵的脑海!
月圆之夜!那不正是……罗丽公主与金王子前来“参观”,茉莉也要跟随,武神凌大概率会闹出幺蛾子,他们将要一同“回娘家”的日子吗?!
那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甚至可能充满了各种变数与冲突!
水清漓将颜爵“破而后立”的最后时限,定在了那个风云汇聚的节点!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颜爵必须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完成自我的蜕变与重塑!他必须在那个各方势力可能齐聚、暗流汹涌的夜晚,展现出足以让水清漓认可的价值与状态!否则……
否则,在那个特殊的夜晚,水清漓的“收拾”,或许将不再是私下里的清理门户,而可能是一场……杀鸡儆猴的公开处刑!用以震慑所有心怀不轨者,用以向禁忌之地展示静水湖的绝对权威,也用以彻底了结这段纠葛!
这个时限,既给了颜爵压力,也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目标;既是对他能力的最终检验,也是将他与即将到来的风波捆绑在一起的一次豪赌!
水清漓的目光再次转向颜爵,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寒流涌动:
“届时,若仍立不起来……”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
“便……无需再立。”
无需再立!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死亡宣告,带着绝对的冷酷与终结意味!立不起来,便彻底化为尘埃,连存在的痕迹都将被抹去!
宣判完毕,水清漓不再多看颜爵一眼,仿佛他的命运已然注定。他揽着默的手臂微微收紧,将注意力完全收回。
默靠在他怀中,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个时限,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让她感受到水清漓行事的老辣与果决。将颜爵的生死与月圆之夜的大局绑定,既是考验,也是物尽其用。她点了点头,低声道:“直至月圆……也好。”
冰璃雪在远处,听到这个时限,冰雪般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悄然隐回了偏殿深处。她能做的,已经到此为止。
而角落里的颜爵……
在听到“直至月圆之夜”的时限时,他先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时间太短了!距离月圆之夜,已然不远!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但随即,那股绝望便被一种更加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求生欲所取代!
直至月圆!直至月圆!
他还有时间!他还有机会!哪怕这机会渺茫得像狂风中的烛火,他也必须抓住!
“无需再立”的最终宣判,更是激起了他骨子里最后的那点血性!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地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低沉咆哮!
破而后立!直至月圆!
他必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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